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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男人的浪漫（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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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璐璐被闹钟吵起来的时候，屋子里面还暗得很，深冬的落叶镇给人极夜的感觉，仿佛无论睡过去多久，醒过来多少次都是还在夜里，凭空给人增添了好几分孤独感。更何况他看到闹钟已经指向七点钟，那就意味着，这个硕大空旷的家里也确实只剩下他一个活物了，哦，不，还有他的猫。

喵子是一只普通的三色野猫，有一天晚上赛璐璐下了晚自习之后灰溜溜地跟回来以后就赖着不走了，索性她还是比较有灵性的，吃喝都在赛璐璐的屋子里，猫砂也是不教就自然会了。总的来说，喵子能顺利留下来家养，得益于她是一只大宅猫。

高三之后，每周只有周日是真正的休息日，如果不是为了好友的约定，赛璐璐绝对不会想到定一个早晨七点钟闹钟那么自虐的办法的。艾尔这么值得骄傲的时刻，他也真心想去见证和分享。虽然他也希望自己是登台受赏的那一方，不过能为万众焦点的朋友出现，也是容光焕发，男孩之间的友谊就是伴随着微妙的嫉妒，因为谁也不会成为谁的陪衬，这样的决心才能产生类似双螺旋式的上升力。

赛璐璐恍恍惚惚地游荡出房间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喵子粗壮的尾巴，那绵软的温暖长条儿震颤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叫，因为她好像也明白，经过这一下，他俩都清醒过来了，而多叫一声就是多余。

他也是在心里默默地不自觉地说了一遍道歉，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确实说出来了，并且地上仿佛过了电一样的喵子也接受了一样。

刷牙的时候，他想起来，第一次认识艾尔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那天是罕见的下了大雪，一群孩子中间为了谁负责给雪人塑形产生了分歧，因为当时的决定是，一个人专职负责给雪人塑形，而其他所有人都负责从四面八方给这个“雕塑师”提供雪，这酒意味着这个“雕塑师”有着仿佛高一档的权利，这种角色一旦在一群孩子中出现的时候，必将引来一阵足够强烈的争执。

后来当通过公平的石头剪刀布淘汰出局的赛璐璐，强词夺理地以“雪人堆的太丑”而故意毁掉艾尔和所有人花了两个小时堆出来的“雪人”的那个瞬间，他也是一下子愧疚得不行，反复在心里念叨对不起，又不肯说出来。

其他所有人看到这种结局之后都很快散开跑没了，留下在哪里执着的赛璐璐和艾尔，他记得艾尔当时哭成个土包子，不过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就高高兴兴地霸占了整个场地似的，重新堆了起来。尽管换了赛璐璐做“雕塑师”，最终呈现出来的却是一个更丑的更巨大的雪人。

说来也怪，从那天起，他们就变得好像形影不离了一样，他们彼此竞争，也经常冲突，但是不论怎么混乱地糟蹋，两个人就像是都能听见彼此的道歉和原谅一样，不用说出来，又都能随之而去。他们也知道在其他男孩子看来，这样就像是两个臭味相投的小圈子患者（这俩直男实在不喜欢用基友这种称呼），但是就是乐在其中。

赛璐璐最嫉妒的就是艾尔的那种异于一般孩子的稳定性，他并不是没有脾气，而是他总是能够更快，更妥善地将他们化解掉，从初中认识他以来，艾尔已经无数次地在关键时刻平息过自己的怒火，不论是在班级里的小冲突，还是在校外碰上的小混混，每次赛璐璐他怒火攻心的时候，艾尔总是能想办法引导到那样的愤怒，就像是他乐于在那一刹那理所应当地出面来做妥协者，而赛璐璐也逐渐养成了就等着艾尔一起演起来的习惯。

他知道艾尔一定也是暗中在和自己比较着，因为初中三年和现在高中已经过来的两年里，他在总成绩上一次都没有能超过他。

如果是其他人，赛璐璐一定不会再和这样无法逾越的目标有任何交集，但是因为是艾尔，就算是每每都要自嘲和互相挤兑，也愿意分享和亲近，就像这次，虽然面临不能再同班了，但是能考上镇上特选实验班的，也就是艾尔这种年级头牌了，虽有不甘，但是赛璐璐心里更多的确实是由衷地开心和荣耀。

当然让他一直保持心理平衡的还有除了学习和性格之外，偏向自己的那些优势，比如长相和出身。

艾尔出身农家，家里算不上一贫如洗，一毛不拔，但是也绝对不能容许去超市购买蔬菜和肉食的那种，所以艾尔天生也是节俭到极致，加上他淡棕色的皮肤，让他无论穿着多么整齐，也难以透出干净利落的样子。而赛璐璐有当官的妈，做刑侦的爹，随随便便就下馆子，点外卖，逛品牌店，这些都是他经常像讲神话传说一样给艾尔讲述的故事，他乐于听，因为实在没办法体会，他也愿意讲，因为喜欢他羡慕的眼神。

说到容貌，他俩的认知虽然是一样的，觉得纯爷们不需要什么打扮和装扮，但是天生皮肤白皙的赛璐璐，尽管眼睛没有艾尔大，眉毛也没有艾尔黑密，却搭配得刚刚好，加上随意搭配的各种更时尚，更合身的衣服，让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个人社会阶层上的差距。自然更受周围女孩的青睐，吸引力比艾尔强得多。

用艾尔的话说：“找我的女生就是想提高成绩，但是找你的就是想发生关系。”

每当艾尔这样描述他们之间的差别的时候，赛璐璐心里就有一种类似焦糖香味的微妙感觉，带着甜蜜，又伴着焦煳，一方面为自己的挚友可以这么言不由衷地夸耀自己而飘飘欲仙；另一方面又为这样赤裸裸地对好友心灵受到伤害而感到焦灼。

不过当他把这样的感觉描述给他妈妈葵的时候，每次都要接受一次类似阶级主义教育的课程，不论他如何将艾尔德形象美化，或者将自己与好友的关心功利化，类似于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学习来提高成绩等等，换来的回应只有：“别和民工孩子混在一起。”

之所以又想到妈妈，也是因为洗漱完毕进到餐厅，看着妈妈和妹妹留下的字条，并用微波炉加热了她们留下的早饭。赛璐璐机械式地咀嚼着，家里每天都一样的所谓健康早餐，都是无油煎蛋，干果全麦面包，水果块和酸奶的各种组合。平时经常借着起晚了路上吃的借口去买个油条或者灌饼什么的，今天毕竟是周末生物钟，他实在懒得出门寻找那些好吃的“垃圾食品”，更何况一会儿还会见到“精致”母女二人组，让她们闻出油腻味来，又是一顿唠叨。

他没办法像妹妹那样如此百分之一万地相信老妈的成功论和价值观，这方面应该说有两个方面的障碍，第一，老妈的理论已经有那个蠢妹妹每天吹捧称赞严格执行了，自己不论如何去执行实践，都像是一个跟屁屁虫的选择；第二，经常不着家的老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总被老妈老妹嗤之以鼻，却总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久违的惊喜，时间久了就不自觉地和“不着调”的老爹站到了一边。

其实还有一方面，就是老爹支持他交他想交的朋友，因为有一次他无意中提到老妈对艾尔的不屑的时候，老爹没等他全部说完就回了他一句。

“你觉得他有意思就行，吃苦或者受累都在一起就行。”

后来赛璐璐把这个描述称“男人的浪漫”，与艾尔讨论过，得到的结果是两个直男被这种“男人的浪漫”气氛感动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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