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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8日（第1页）

“地矿手记II（..）”！

●2008年9月8日

今年7月，有位作家去八院采访时，一个名叫吕秀芳的矿嫂向他讲述了千里迢迢到青藏高原探望丈夫的故事，并深深打动了作家。作家讲给我听的时候，眼睛都湿润了。

吕秀芳是今年的7月去青海格尔木探望在那里找矿的丈夫的。她之所以选择了一个流火的7月出行，完全是为了她那个15岁刚刚放了暑假的宝贝儿子。一方面，她要让儿子接触一下外部多姿多彩的世界，磨炼他的意志；另一方面，她也很想借此给长年驻扎在青藏高原上的丈夫刘春胜送去亲情的慰藉。

三天三夜的长途之行，从东海之滨到青藏高原，横跨东西3500多公里，母子俩的身心异常疲惫。特别是随着海拔的步步升高，吕秀芳越来越感受到了强烈的高原反应。还没到达亲人们驻扎的营地，就有这么强烈的高原反应，丈夫他们一年300多天奋战在高原上，还要开展极其艰苦的找矿工作，怎么能受得了呢？就这刚刚开始的高原反应，让吕秀芳心中更加充满了不安。

第三天的傍晚，吕秀芳母子乘火车终于到达格尔木市。当他们走到火车站外的广场上时，只见傍晚的天空是那样的蓝，是一种母子俩从未见过的如水洗般不染尘埃的蓝，让人有一种高远又略带晕眩的感觉。在操着各种口音的接站人的喊叫声中，吕秀芳带着兴奋的儿子上了一辆老掉牙的三轮摩的，按照丈夫告诉的地址，直接往探矿营地驶去。三轮摩的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吕秀芳忽然感到了一种孤独和无助。

位于格尔木小城西南很远的地方有一幢简易小楼房，就是八院那帮探矿汉子们的“家”。一名接待人员把吕秀芳母子安顿进事先布置好的房间内，吕秀芳就打开了沉重的旅行包，里面有她从海边带来的各种海产品和家乡土特产，在未动身到青海之前，她就盘算着要在丈夫他们的营地展示自己的厨艺，为探矿的亲人和兄弟们做一顿可口的家乡饭菜。

当繁星满天的时候，丈夫刘春胜和另外两名工友终于回来了，只见他们干枯蓬乱的头发半遮了被高原强烈日光照晒得仿佛镀了一层铜褐色的面容，多日不曾刮的胡须布满了下巴，身上的短袖衫在油渍和灰尘的侵蚀下，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15岁的儿子甚至用惊愕的眼神打量着变化如此之大的父亲。平日不善言辞的刘春胜高兴而又有点内疚地问妻子和儿子：“你们来了？”吕秀芳轻轻点点头，在上楼时小声对丈夫说：“看你，头发胡子长得像个野人，身上衣服脏成这样也不知道洗洗……”丈夫笑笑说：“野人就野人，脏就脏吧，反正在这里又没人看。”吕秀芳轻轻叹口气说：“难怪外面的人都说你们远看像个要饭的，近看才知是个打钻的。就你们这身打扮，连个要饭的也不如！”说着就用手拭擦湿润的眼睛。其实，事后吕秀芳才知道，在青藏高原，理发、洗澡是一件很奢望的事情，如果稍不小心，那强烈的高原反应，昼夜30多度的巨大温差，就会让人感冒。而一旦患上感冒，凶险可就大了。因为内地来的人，体质毕竟不是高原人的体质，抵抗外部环境的能力要差很多，有些身强力壮的内地汉子甚至为此而险些丧失生命。

简单的洗涮之后，丈夫和几个工友高兴地享用起吕秀芳早就准备好的可口晚餐。他们尽情地吃着、喝着、说笑着，脸上布满了满足与快乐。酒足饭饱后的丈夫很快鼾声如雷，吕秀芳却失眠了。在与丈夫和工友们的叙谈中，她怎么也不相信在世界屋脊上探矿是如此的艰难，生活是如此的没有规律。他们竟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早中晚按时用餐，上工都是披着星星走，收工也是顶着月亮归，方便面常常是他们充饥的唯一食品。丈夫还告诉她，他们在格尔木从事的探矿项目都是合作项目，是好些地质队不愿干的“急难险重”项目，钻探难度大，环境极为恶劣。他们探矿队有40多个人，一般分成4个探矿点，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情，在重要关头，甚至24小时连轴转。苦点累点倒也没啥，因为已经习惯了，最可怕的是危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大型机械安装、拆卸和雨雾天，都是危险高发期，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事故，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而作为钻工出身的刘春胜，每当危险关头，都是第一个冲在前面。

从吕秀芳和宝贝儿子到达格尔木的第二天早晨开始，探矿队的阔大院落里，就有了一个高挑女人忙碌的身影。她精心整理着一帮大大咧咧的探矿汉子们随手堆放在“家”中的物件，又进进出出买粮、买菜、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一刻也不停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利用苦短的探亲机会，对丈夫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对钻工兄弟们尽一个嫂子的责任。她要让他们吃上几天可口的饭菜，穿几天干净的衣服，让他们享受到“家”的温暖。

有一天傍晚，吕秀芳正在帮炊事员准备矿工们的伙食，一位二十多岁戴眼镜的小伙子动情地对她说：“嫂子，您要是天天待在这里，该多好啊！军营里有军嫂，咱们探矿营地里也应该有矿嫂！”吕秀芳望着这个还是大孩子的年轻人，眼睛湿润了……

一转眼，15天的探亲日期已经过去了13天。13天当中，吕秀芳只拿出一天的工夫，带着宝贝儿子驱车四五个小时，到格尔木城外，满足了他要看看高原的愿望，其余12天，她都是在营地的“家”中忙碌度过的。

就在要离开探矿营地回日照老家的前一天，吕秀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到大山深处的探矿点去看看。在越野车后排座上，她紧紧地搂着儿子，两眼直盯着车前那条蜿蜒延伸的简易山路。随着山势的升高，山路变得越加崎岖、陡峭，车颠簸得也越来越厉害，当汽车爬行在山腰间的那段从峭壁上拓出的山路时，她的心一次次地吊了起来。那是一段名符其实的九曲十八弯的山道，头顶上是悬着的似是欲坠的山体，下面是万丈深渊，开车如果稍有不慎，就葬身崖底。当时，吕秀芳甚至对自己贸然做出进山的决定而有些后悔。但司机小孙却不以为然地告诉她，每个礼拜，他们都要在这样的山路上来回跑几趟呢！

越野车终于到达海拔4500米高处的钻探点了，吕秀芳也终于稳下狂跳的心，长长吸了一口气。她不明白探矿点何以选在这样的地方，举目四望，连绵不断的山脉一直伸向远方，高低起伏、人迹罕至。山中一处稍为平整的岩坡上搭起了几座绿色的帐篷，一台巨大的钻机发出轰鸣声，只见丈夫刘春胜和几名头戴安全帽的钻探人员正在紧张而又忙碌地工作着，快速旋转的钻杆带动钻机向地心深处顽强地钻进。过去，吕秀芳也曾数次到过内地的钻探现场，但与这里的险恶环境比，那根本就算不上是艰苦了。

置身在山与天搭界的地方，吕秀芳独自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天空的朵朵白云，顿生出诸多感慨。作为一名“矿嫂”，她确实品味到了在地矿人员中流传的那首歌谣的真正含义：“有女不嫁地矿郎，一年四季守空房，有朝一日回家转，带回一堆破衣裳。”多少年了，丈夫常年在外，她只能用柔弱的肩膀义无反顾地挑起家庭重担。每天8小时工作之余，她要把全部精力放在侍奉二老和抚养儿子上，放在三辈同堂的家务操持上。有时候，她真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期盼着丈夫能够在她身边，与她一起挑家庭重担。但是，她这种想法只能是奢望。有一年，买的新楼房要装修，从请装修人员到购料，都是她一个人顶着。累极了的时候，只能是独自一人掉眼泪。还有一次，儿子在学校上体育课时，失手从单杠上摔下骨折，住了20多天院，她都咬着牙没有告诉丈夫。她对采访她的作家说，与其一份痛苦分摊到两个人身上，还不如她一个人扛着，丈夫远在高原，本就够艰难的，再让他为家里的事为儿子牵挂，实在于心不忍哪！

吕秀芳还对采访她的作家说，就是那次去探望丈夫，面对难以想象的钻探环境和极其险恶的生存条件，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家受的苦和累，与常年工作在高原上的丈夫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她嫁给地矿人近20年，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丈夫和那帮地矿兄弟们是多么的坚强和不易。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那天一早，要离开探矿营地的那个“家”时，她曾数次拒绝丈夫送他们母子到车站，她知道，时间对一个探矿人来说是多么的宝贵。但丈夫执意要送他们，说一定要用实际行动弥补没去接他们的歉疚，这让吕秀芳极为感动。当吕秀芳拉着儿子登上火车，从丈夫手中接过递到自己眼前的旅行包时，又一次深情地看看丈夫，强颜一笑说：“回去吧，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别把身子累垮了……”

夫妻两人便四目相对，絮叨的语言已没有了任何意义，目光中的那种相互的情感交流，成了夫妻两人最大的慰藉。

作家告诉我，他采访结束时，吕秀芳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睛说，离开格尔木的那一天，当呼啸的列车把丈夫的身影远远地抛在那个火车小站上时，她也把心永远留在了青藏高原上。

记叙完这个极其常见的探亲故事，我的心情也很激动，久久地沉浸在吕秀芳对丈夫和那帮地矿汉子的感人情愫中。“十五的月亮”那首歌曲的熟悉旋律也在我耳边响起，由此我从可亲可爱的军嫂想到了那一批为地质找矿事业默默无闻做贡献的矿嫂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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