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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2页）

我挣眼一看，呻吟的不是老汉，而是另一位和爸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块头很大.此人听了医生的训话，像个训练有素的士兵，马上爬上chuang，一动不再敢动。不一会儿，来一辆手术推车，大块头被推走了。

想到我即将要重复这人同样的命运，顿时连闭幕养神的心情也没有，坐起来看一本关于解剖学的书.看来看去没有看进一个字，脑子里反复萦绕着关于手术的种种假想。索性把书扔到一边，去医院冷冷清清的大楼里溜达一圈。

在手术面前，我似乎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不害怕。我对自己说，到时候往手术台上一躺，麻醉后任人宰割，对好歹一无所知。这样即使手术失败了也无所谓，就当自己是安乐死。看看欧洲，好多人对这种死法求之不得，甚至到法*闹个沸沸扬扬。所以手术协议上通常都有这样一条，麻醉以外不属于医疗事故，以免患者既享受到安乐死，又获得医疗赔偿，将便宜占尽。

但阴沉沉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压在头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害怕，或者我知道那是害怕，心里不愿意去承认它。手术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太多，即使机关算尽也无法避免，一时的差错就很可能是一生的结束，让人不得不胆战心惊。

早晨六点，一位年轻漂亮的护士来为我采血。她的头发染成偏暗的藕荷色，刘海上有似乎有点湿，恰到好处的抹了淡妆，衬托光滑白晰的脸蛋更加吸引眼球，让人感觉在迷路的山林中看到了仙女一般。

她一边麻利的准备东西，一边安慰我不用紧张，说抽血的时候，紧张的病人的疼痛感是正常的两倍，而放松的却仅仅是一半，这一来一去，就是四倍的关系。

扎针的时候，她细嫩的小手热烘烘的贴在我的胳膊上，摆好姿势，然后抬头看我一眼。我以为她在考察我是否紧张，于是极力表现出大无畏的造型。

她好象是审计署的特派员，一下子就看出我的弄虚做假。但又好象查帐的人吃了做帐的好处，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说我长得有明星相，脸蛋像郭富诚，体型像周杰伦，气质像梁朝伟。

长这么大，很少有被一个不相识的人夸是帅哥，也忘记了人应该有自知之明。我呵呵一乐，等着她给我一半的疼痛。

漂亮护士很麻利的一针下去。人漂亮，扎针自然舒服，这一针下去，就像按摩一样。我刚想这么说，忽然高举稍稍有点疼痛，我咬咬牙，告诉自己这仅仅是一半的疼痛。不料这疼痛大有爆炸原子弹的架势，迅速膨胀。

最后多亏护士小姐用一句话解决问题。她说，怎么扎漏了呢？然后把针头拔掉，换了一只胳膊，继续扎。这一次成功了，只是疼痛不得不变成平时的两倍。

今天所有的事宜都被大夫安排在下午三点以后。手术日期也很快被安排，在明天的第四个，最早也要十二点进手术室，属于加台手术。所谓加台手术，按照我的理解就是多花一倍的手术费，然后夹个塞。不过这钱花的值得，不然在医院多住上五六天，住院费、诊察费、护理费，再加上两瓶10元瓶的葡萄糖，费用也就出来了。

医生查完房，我就出去找了一家网吧上网，回来的时候病房内已经人满为患。我靠在窗边，看着家属进进出出，听病人们呻吟不止。不管你在外边如何的潇洒得意，只要走进病房的这扇门，在吃苦遭罪面前，无论老幼贫富人人平等，谁他妈也别牛叉。

4．

下午两点，我在病房里吃梨，半个梨，赵大夫进来看到此景，告诉我这是最后的进食，而此时距离早晨他告诉我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我应该可以再吃半个梨的。但我怎么敢反对大夫，只好让嘴巴只保留说话的功能。

为了防止脱水，我躺在床上接受四瓶葡萄糖的灌水，同时等待麻醉师的到来。

医院快下班的时候，麻醉师终于显身了，穿著一套蓝色的手术服。据说把手术服装设计成蓝色和绿色是有讲究的，这样可以减少病人的紧张情绪。

麻醉师姓王，四五十岁的样子，或者还四十不到，因为人若张得清瘦，年轻的时候很好看，但岁数大了，就显得脸上的皱纹特别多。不过我或许是个例外，因为我现在抬头纹就比较深，还没有年老，就已经难看了。

王大夫是个很健谈的人，语言诙谐幽默。我问他手术室什么样，他说和杀猪间差不多，只是不往肉身上盖龙胆紫，因为杀猪间出来的都是死物，而手术室出来的都是活物。他还滔滔不绝的给我讲很专业的麻醉知识，，可惜我一句也没有听懂，但他的目的我明白，无非就是给我打保票，麻醉一定没有问题。

王大夫走路如行云流水，光看上身，你只能感觉他在快速的移动，却丝毫感觉不到迈步。他出病房后，妈是几乎小跑才追上的他。按照医院里私下的规矩，要抓住手术前患者和麻醉师这唯一见面的机会，把红包递上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大夫竟然拒绝了！在学校里遇到稍通人性的老师，学生们就已经欢天喜地了，而在医院遇到拒绝收红包的医生则让人有些无法相信，更何况是在哈医大这样的医院。

晚上喝蓖麻油也是颇费曲折的一件事情。

喝蓖麻油的目的是使胃肠里的肥料可以全部排到体外。否则一旦在手术中碰破肠子，就要对腹腔进行清洗，若清洗不干净，刀口缝合后，肚子里就会有东西发酵。

那油花花的蓖麻油到了嘴里口感很差。我憋了口起吞下，之后不停咽唾沫。两年多以后，我今天写到这里，咽喉还有些不舒服，条件反射。

不料，这一杯蓖麻油下肚，两个多小时之后，我肛门什么感觉也没有。

于是去找护士，这个护士生了一对虎牙，不愿意在人面前露出来，，所以没有笑脸，说话也很少，单用手一指，说，去找大夫。

我找到大夫，大夫说你去找另一个大夫。

我又找到另一个大夫，另一个大夫说你去找另另一个大夫。

我再找到另另一个大夫，这个大夫正在看黄易的一本小说，桌子上还放了还有五六本。看来这是他今晚给自己定的指针。此大夫刚伸出手一指，要让我另另另一个大夫，忽然想到我可能早问过很多人了，也或许今天值班的人里边他资历最差，于是放下书，带我到第一个大夫呆的那间办公室，倒了两杯蓖麻油，说一杯现在喝，另一杯等我高兴的时侯再喝。

5．

6月14日周三入院第三天

三杯蓖麻油的威力果真不小，让我上了十几趟厕所，一夜未睡。早晨醒来，能排的东西就只剩淡黄的油和透明的水。

妈知道了我昨天晚上的事情，笑我骨子里都处处小气。原来，虽然医院最初的打算是给我喝一杯蓖麻油，但钱是收了一瓶的，那至少应该是一杯的二十倍。我多喝的这两杯和抽血多扎一针不另收处置费一个道理，白喝。

或者是医院早就猜到有我这种小人住院会多占蓖麻油的便宜，所以才预防性的多收钱。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喝的还不够多。

这一天对于大楼之外的人来讲是习以为常的一天.我则早早的进入到了非常状态。

自从肚皮上隆起了一个包，我就一直害怕自己长了肿瘤，更害怕得了癌症。曾经看似波澜不惊的检查结果到底还是被证实没有平安无事。这一刀，我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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