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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第1页）

……第二日天刚明，易瑛等三十余人便各自从燕子矶买舟东下。雷剑一身男装，和胡印中站在码头上，看着一叶扁舟顺江飘流而下，变到只有芝麻大，变到一片混饨……二人才离开码头。

&ldo;起风了。&rdo;胡印中望着岸上的柳树，认真地说道，&ldo;你这顶瓜皮帽还要往下压一压，你不肯剃头，穿男装不能和人接近，走近了，任哪个人都能看出你是女的。&rdo;雷剑小心地将鬓发向后掩了掩，把辫子盘到脖项上，又压压帽子，嫣然一笑，也说道：&ldo;起风了……这又是一番局面‐‐你知道这叫什么风？这叫&lso;石尤风&rso;……&rdo;胡印中笑道：&ldo;这你可哄不了我。顶头风才叫石尤风，这顺风顺水的船，你怎么想起这个名儿来？&rdo;

雷剑纤手轻轻抚着随风拂荡的柳条，和胡印中沿堤而行。忽然转脸妩媚地一笑，却没有回答胡印中的问话，却反问道：&ldo;胡大哥，你觉得我师父和步虚，谁有道理？&rdo;

&ldo;天下道理说不清，哪一种道理听着都是头头是道。我是个混人，从来不想这些事。&rdo;

&ldo;真的？&rdo;

&ldo;嗯。&rdo;

&ldo;可是道理不对，有时要招杀身之祸，事情也办不成。&rdo;

&ldo;我不管那个，只讲义气两个字。&rdo;

&ldo;你不觉得，教主对你除了义气，还有点别的？&rdo;

胡印中仰着脸想了想，说道：&ldo;那是燕入云自造自吃醋，弄得大家心里怪别扭。教主对我堂堂正正，我拿教主当姐姐敬。我娘自小教我，不能想女人的事太多，这一条正经，百邪不侵，我转过三个山头，都败了，我还好好的。那些贪色采花的兄弟，没一个有好下场。&rdo;雷剑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顺脚将一块堤土踢得滚入江中，叹息一声道：

&ldo;你是对的一一你娘难道不打算给你说媳妇儿？哦……我明白了，你自己有相好的，后来分手了，伤心了不是？&rdo;

&ldo;我们家不穷不富，自种自吃。后来遭瘟疫，才败落下来。我有个姑表妹，小时相处得很好的，家败了，也就什么都说不起了。后来我走了黑道，更是什么也说不起了。&rdo;

&ldo;后来你没再见她？&rdo;

&ldo;见过。&rdo;胡印中脸上似悲似喜，&ldo;我们村赵守义强占我们的地，点火烧了我家房子，我杀了他上抱犊崮落糙，抱犊崮被岳浚攻破，我独身逃出来到她家，她送我煎饼、玉米糁窝头，还有些咸芥菜疙瘩，还有衣服。那时她丈夫已经死了，下头还有三个孩子，已经老相得不成模样。她吓得筛糠，还是帮了我，我当然不能拖累她，给她作了揖就走了……我欠着她的，可是没法还帐了！&rdo;

雷剑低头叹一声，恢复了常态：&ldo;说咱们的事吧。落脚怎么落，外头支个什么门面，和谁联络？这身道装太扎眼了‐‐你是掌总儿的，你拿个主张。&rdo;&ldo;我是什么掌总的，下头一个也不认识我，还是你来。&rdo;胡印中道，&ldo;我也看着道士装不成，我们没有道观，整日转悠，一定要出事的。&rdo;

&ldo;好！你肯听我的，我说你参酌，咱们商量着办。&rdo;雷剑神凝气敛，显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干练，&ldo;我们有钱，可以开个生药铺子。曹鸨儿那一头要联络好，还要拉上这个步虚，和他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为了自己，他们得保全我们，这就站住了脚，我想，我们得弄清楚，这一次我们在江北是败了，不能闭着眼骗自己。这里香堂、那里神庙，比外人还靠不住呢！我们从头收拾，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绝不能依赖那些个堂主、香客-‐‐连燕入云都降了，何况别人呢！&rdo;

&ldo;这么着，不是违了教主的旨令？&rdo;

&ldo;现在你是教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rdo;

胡印中仿佛不认识似地盯着这位刚决果断的&ldo;侍神使者&rdo;，问道：&ldo;将来教主计较起来怎么办？&rdo;&ldo;她么？&rdo;雷剑苦笑了一下，说道，&ldo;她现在自顾不暇呢！我们若有局面，她将来奖励还来不及，我们站不住脚，将来说得再好也无益。&rdo;胡印中人虽憨直，心智却平常，再三思索，拿不出更好的主见，遂道：&ldo;听你的，我当这个生药铺的伙计，你来当老板娘！&rdo;雷剑突然&ldo;噗哧&rdo;一声竟自遏制不住，背脸弯腰格格地笑个不停。胡印中被笑得莫名其妙，说道：&ldo;我又错了？你就笑得这样！&rdo;

&ldo;我笑你是个傻‐‐‐&rdo;她用手指顶了胡印中额头一下，&ldo;傻瓜！当伙计要懂药性，进药要看成色，懂价钱，出药要能记帐，会看戥子，你成么？你就会白刀子进来，红刀子出去！&rdo;

&ldo;那‐‐你说我干什么？&rdo;

&ldo;你当然是老板了！&rdo;

&ldo;这、这，这什么？&rdo;雷剑娇嗔道：&ldo;道士能假戏真唱，夫妻就不能？&rdo;

原来是假的。胡印中木讷地一笑，又款步向前走，说道：&ldo;我看你在教主跟前背后不一样。离了教主，你好像还很高兴？&rdo;雷剑垂下长长的眼睫。她是易瑛的头号心腹弟子，易瑛待人不吝啬，不藏jian，传授法门要旨也不似别的师傅那样刻意留两手儿，但她对四姊妹犹如严母教女，极少温馨爱抚，这就少了点亲情。雷剑觉得易瑛刚愎自用，遇事从不与别人商量，事成虽有褒奖，事败却极少认错儿，心中有隔阂，连乔松、韩梅和唐荷等人也不敢私下议论，不敢当面提说‐‐但这些话她不能对直心快口的胡印中说，沉思有顷，雷剑才道：&ldo;我跟教主是个敬畏心；跟你一处，是个高兴心。你看教中那么多男子，我和谁说笑过？&rdo;胡印中听了品不出滋味，答不出话来。

钱度原来只打算在南京呆三四天。沾惹上曹鸨儿便生了乐不思蜀的念头。看铸钱局、查库房，检查铸钱模子都是虚应公事一点即过，又说要等李侍尧运铜的船到了再走，还要协助铸钱司验铜。他说住总督衙门给尹继善&ldo;添麻烦&rdo;，索性搬出住了驿馆，每日到库里蜻蜒点水般点一下，便去凤彩楼鬼混。那曹鸨儿是个偷汉子的领袖，风流y戏了多年，绝不要钱度的钱，使出浑身解数侍奉这个风月窟里的雏儿，和一些窑姐儿与他昼夜宣y，弄得钱度干筋瘪瘦、神思恍惚，一脑门子的心思全放在秘戏图、房中术上，竟比风月场上的老手高恒还要着迷。这日在凤彩楼和曹鸨儿睡到日上三竿，犹自赤条条相抱不起，直到外头丫头隔窗叫：&ldo;钱老爷，吃早茶罢，&rdo;方才懒懒地伸欠一下。曹鸨儿扭股糖似地搂着他，娇滴滴小声道：&ldo;方才还在夸英雄，这会子又像软稀泥似的了。你还能战不能……嗯？谁是败将？&rdo;

&ldo;不行了，败了兴了。&rdo;钱度坐起身披衣，说道：&ldo;我招架不住。你浪得好，人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过了五十坐地吸土，真是半点不假！&rdo;

二人又浪了一会儿方起床穿衣整妆，吃着早茶有一搭没一搭逗骚儿说话。曹鸨儿说：&ldo;有了身子。又发愁将来孩子没爹。&rdo;钱度又转过来安慰她，说要&ldo;接出去从良，弄座宅子叫你们母子享清福&rdo;。正絮叨个没完，一个丫头上来，说道：&ldo;钱老爷，总督衙门来了个师爷，说有一封要紧书信给你，你下楼见见吧。&rdo;钱度嗯了一声，迈着四方步下楼去了，曹鸨儿命人收拾了桌子，叫史成进来，一边理鬓，一边问道：&ldo;买的阿胶到了没有？叫他们熬熬，我要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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