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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ldo;请屋里说话。&rdo;傅恒淡淡地说道，将手一让，又对飘高等人道：&ldo;事体不明，你们几个暂时回房。我和这里的县令谈谈。&rdo;

飘高一语不发，一摆手便带了娟娟和姚秦进了西厢，一边打火点灯，一边目视姚秦。姚秦隔窗看看外头无人，笑道：&ldo;我原本不想做案，娟姐舞剑，我抽空子去看热闹儿，正遇见石老头夺佃。几个佃户不依，和庄丁厮打起来，叫人按到湿泥地里灌泥汤儿。一群女人哭得凄惶。咱们是行义的人，我实在看不惯，就暗地里给那糟老头子一镖。本不想要他的命，谁知打偏了点儿，恰好正中他的咽喉……&rdo;娟娟道：&ldo;祖师有令不许跟官家为难，你怎么敢违令？打偏了，谁信你！&rdo;

&ldo;真的是打偏了。&rdo;姚秦嬉皮笑脸道：&ldo;你为什么向着官家？潘世杰那一船镖是谁夺的？官府这会子还在缉拿你呢！我瞧娟姐呀，八成是‐‐&rdo;他看了看飘高的脸色，没敢再说下去。娟娟没有嗔怪姚秦，也看了飘高一眼。

飘高脸色阴郁。傅恒一出京，总舵就传令他跟踪。傅恒的身份他当然是知道的。年轻，又是皇室亲贵，要能拉来护教，那是再好不过的。刚刚有点眉目，就被这顽皮徒弟坏了事，眼下的安全是一大事。想了一阵，飘高粗重地叹息一声，说道：&ldo;你闯祸不小，总舵怪罪下来怎么办？那石老头并没有打死佃户，你伤他命，也不合正阳教规。你怎么这么冒失！他要加租么？&rdo;

&ldo;这里头有个道理。&rdo;姚秦说道：&ldo;今年有圣旨，遍天下蠲免钱粮。佃户们要四六缴租均分这点子皇恩。老财主抠门儿，说是地价涨了，原本要加租的，现在不如租已经是恩典。还要闹佃，只好抽地另找人种。为这个，几个佃户来讲理，就打起来了，宴席也掀翻了七八桌。县里刘太爷两头劝，谁也不听，就由着姓石的胡闹打人……&rdo;还要住下说，飘高摆手止住他，阴沉沉说道：&ldo;你们不要言声！我运元神听听他们在上房都说些什么！&rdo;

上房里傅恒已向刘知县亮明了身份。&ldo;按你方才讲的，是主佃相争，趁乱间有人下手打死了石应礼，你既说不是佃户打死的，怎么又拷问佃户呢，大不相宜啊。你来扰我事出有因，我也不怪你。但你身为一方父母，污尊降贵，来吃这样的宴席，不是帮石某也帮了石某。你晓得么？&rdo;

&ldo;卑职明白。&rdo;刘知县恭谨地一哈腰，说道：&ldo;其实是石应礼和这里佃户头一齐到县里邀卑职来的，直隶一省，数正定府是最难治的。获鹿又是正定府最难治的县，年年主佃不和，闹出人命。主佃每到此时都怕。石应礼是这县里最大的地主，不但这里有地，县北还有一处，总共有几十顷地，我来这里，也只求不出事，并不敢偏袒。&rdo;傅恒笑道：&ldo;这么说，是我冤了你了这石老爷子善财不舍，丢了命，也真令人可叹。&rdo;刘知县笑道：&ldo;二八收租本来就高了些，圣旨免赋，原该分给佃户一二成，石应礼是贪心了些。明明白白，地主占理不占情，佃户占情不占理，钦差说的不差。&rdo;

傅恒起身慢慢地踱步，到门口望了望天上皎洁的明月，良久长叹一声，说道：&ldo;此月虽好，不共天下有啊！&rdo;

&ldo;钦差大人，您‐‐&rdo;

&ldo;我是说，皇恩浩荡，没有遍及小民。&rdo;

傅恒颀长的身子在月影中移动着，徐徐说道：&ldo;太平的日子久了，地土兼并得厉害，地土单产愈来愈高，地价也就愈涨愈高。不走出京城，读多少书也难知这里头的经济之道！&rdo;他转过脸来，凝视着微微跳动的烛光，象是告诫又象自言自语：&ldo;三成富人占了六成的地，七成穷人只占四成地，而且愈演愈烈。普兔钱粮，又只有三成穷人得实利，这是件了不得的事。我必奏明圣上赶早想办法。为官不易，为地方官就更不易，你要切记，地土兼并是一大隐忧，因为兼并了就穷富极端，皇恩也不能普及，容易出事。&rdo;刘县令笑道：&ldo;钦差大人，不遇旱涝灾年是无碍的。&rdo;傅恒道：&ldo;哪有那么好的事，浙江尖山坝去年决溃，今年高家堰黄河决溃，这不都是灾？&rdo;他顿了一下，忽然转了话题，问道：&ldo;你知道不知道这里白莲教传教的情形？&rdo;

&ldo;有的，&rdo;刘县令说道，&ldo;不但我这里，直隶省各县都有，以巨鹿、清河两地最多，名目也各不一样，有天一教、混元教、无生老母教、正阳教、红阳教、白阳教……卑职也不能一一列举。&rdo;傅恒听到&ldo;正阳教&rdo;，似乎吃了一惊，说道：&ldo;我问的是白莲教。&rdo;刘县令笑道：&ldo;回大人，如今哪有敢明目张胆说自己是&lso;白莲教&rso;的？这些大大小小的邪教，都是白莲教的变种，在民间以行医施药、请神扶乱打幌子。&rdo;

傅恒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西厢，事情很明白了，飘高这三个人确实是白莲教的余脉，想到那根一扯就断的绒绳，想到方才娟娟舞剑的情景如鬼似魅。他心里一激凌打了个寒颤‐‐连娟娟是人是鬼也有些吃不准了。傅恒咬着下嘴唇，说道：&ldo;刘县令。&rdo;

&ldo;卑职在。&rdo;

&ldo;西厢里住着的三个人是……邪教传教使者。&rdo;

&ldo;不知是哪一教的？&rdo;

&ldo;正阳教。&rdo;

傅恒原本坚信姚秦&ldo;寸步未离&rdo;自己，此刻又犹豫了，半晌才道：&ldo;石应礼未必是他们杀的，但传教就有罪，该拿下。&rdo;刘知县忙道：&ldo;是，大人剖析极明。卑职这就去安排！&rdo;傅恒摇了摇头，说道：&ldo;他们本领极高，你这点子人根本拿不住。&rdo;

&ldo;那……&rdo;

&ldo;你星夜回去点兵。&rdo;

&ldo;扎！&rdo;

&ldo;小声！要带些镇邪的法物，预备着点粪尿污水，防着他们有妖术‐‐我要活的。&rdo;

&ldo;扎！&rdo;

待到刘知县带着衙役撤离出店，傅恒叫了吴瞎子过来，将方才的话说了，问道：&ldo;你自忖是不是他们的敌手？如不安全，我们这会子就出店。&rdo;吴瞎子笑道：&ldo;我还不至于吃他们的亏。他们功夫漂亮是真的，若上阵一刀一剑地放对儿，用得着那样舞剑？爷甭犯嘀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rdo;

傅恒紧张兴奋的心略平静了些，拿稳了脚步出房，站在廊下大声笑道：&ldo;飘高道长‐‐他们去了，请过来，我们仍旧吃酒赏月。&rdo;

没有人应声。

博恒又叫了一声，里边还是无人答应。吴瞎子情知有变，口里说道：&ldo;你这牛鼻子道人，好大的架子！&rdo;也不近前，离着三丈来远，双手凭空一推，那门&ldo;砰&rdo;地一响已哗然洞开。一股劲风袭进去，放在窗台上的灯火几乎被吹熄了。吴瞎于一个箭步窜进屋子里，但见青灯幽幽，满屋纸灰，已是人如黄鹤！

&ldo;走了。&rdo;傅恒进屋看了看，皱眉说道：&ldo;我本无意伤害他们，只想知道正阳教到底是什么根基……他们如此来去无踪……本领用到正地方不好么？&rdo;他捡起一片烧剩下的纸片细看，正是自己写诗用的宣纸，不禁怅然，若有所失，踱步在如水的月光下，蹭蹭回到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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