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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赵曙从儿子手拿过茶盏，慢慢放到案上叹口气道：&ldo;如今的情势你也是知道的，官多而用寡，兵众而不精，冗费日滋，公私困竭，边鄙无备，一旦有灾旱，百姓将流亡为盗，岂是征讨四夷之时？&rdo;

赵曙看着长子已经动容，言语变得严厉：&ldo;今天的事，你大错特错。本朝家法，皇子需一心向学，不预国事，而你却轻率插手，其错一；妄议边事，轻言刀兵，徒惹争端，其错二。你现在给我在殿外跪够四个时辰，好好反思一下你的言行。&rdo;

一旁侍立的苏利涉赔笑道：&ldo;官家，外面已经下雨了，天气冷得很，不如改天再罚跪吧。&rdo;

赵曙摆手制止道：&ldo;公济，此事你不要插手，颖王如此浮躁，朕今日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rdo;说罢带着众人回到福宁殿。

等到赵妙柔和云娘撑伞来到垂拱殿时，天色已晚。她们发现赵顼一言不发跪在殿外。仲春的细雨带着清寒，打在云娘的脸上，让人一阵瑟缩，但赵顼却视若无物，依旧跪得笔直，软翅幞头下发丝一毫不乱。赵妙柔忍不住上千把伞撑开道：&ldo;大哥，下雨了，即便是爹爹命令，你好歹要打一把伞吧。&rdo;

赵顼固执地一言不发把伞推开。赵妙柔急了：&ldo;你已经在这里跪够四个时辰了，还要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是想要让孃孃和我着急吗？&rdo;

赵顼终于出声：&ldo;妙柔，不关你的事，赶快回去。&rdo;

云娘突然开口道：&ldo;春雨天寒，不如公主先回去，我留在这里劝劝大王可好？&rdo;

赵妙柔看了云娘一眼，点头道：&ldo;也好，你的话大哥还是会听一些，如若不成，你再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rdo;

赵妙柔走后，雨下得越发急了，云娘虽是撑着伞，但还是有雨丝飘打过来，很快，她的玉色褙子，紫色襦裙都变得潮湿，赵顼忽然转头道：&ldo;我知道，爹爹一定对我很失望吧。&rdo;

云娘深深叹了口气，她算是初次领教到赵顼的固执，眼前这个男人明显是完美型人格，对自己要求太严厉了，思索片刻沉声道：&ldo;大王最敬仰前朝太宗皇帝。&lso;土城竹马，童儿乐也；金翠罗纨，妇人乐也；贸迁有无，商贾乐也；高官厚秩，士大夫乐也；战无前敌，将帅乐也；四海宁一，帝王乐也。&rso;这是太宗皇帝的原话。大王是陛下长子，大宋中兴的担子终将落在大王的身上。如今在这里自怨自艾，难道不会让天下人都失望吗？&rdo;

云娘看赵顼用心在听，上前将伞移至他头顶，遮住了密密的雨线，缓缓进言：&ldo;陛下对大王爱之深，所以责之切。大王自当勤学修德，明辨笃实，以备将来，又何必做此楚囚之叹呢。&rdo;

赵顼肃然动容：&ldo;是我失言了，不该做此颓废语。祖宗志吞幽、蓟、灵武而数败兵，我自小就立志，定要一雪前耻。可如今朝廷财力困穷，军备疲敝，爹爹身体不好，很多事也是有心无力。我确实有些着急，如果我……&rdo;

云娘打住赵顼的话：&ldo;如今陛下亲总万机，事体已正，大王宜专心学问，孝养三宫，朝事不宜干预。&rdo;又低声道：&ldo;大王正当青春，日后自然有机会革除弊政、厉马秣兵，一雪前耻，又何必急于一时呢？&rdo;

赵顼点头沉声道：&ldo;你说的对，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前朝太宗皇帝一样，做到四海宁一，国富兵强。&rdo;他注意到云娘已经衣衫尽湿，劝道&ldo;天越发冷了，娘子衣服甚是单薄，还是早些回去吧。&rdo;

云娘摇头：&ldo;大王在此淋雨，妾身怎敢回去？&rdo;

赵顼笑了：&ldo;万方有过，在予一人，岂能连累娘子淋雨受寒。&rdo;

云娘坚持道：&ldo;那大王回去，妾自然也就回去了。&rdo;

赵顼笑道：&ldo;原来你跟我一样，是个倔脾气。好吧，其实这雨水甚冷，娘子要是再不给台阶下，我也快坚持不住了。&rdo;

云娘看赵顼流露出少有的少年心性，忍不住也笑了，她悄悄递给赵顼一个小食盒，&ldo;这里面有我熬的百味羹，原本是自己拿来做宵夜的，不过想来大王这半天也未来得及用餐，趁热快回去吃掉吧。&rdo;她又把伞递给他：&ldo;大王撑伞回去吧，我的住所离得近，走几步路就到了。&rdo;

赵顼坚持道：&ldo;那有这样的道理，我送娘子一程。&rdo;

二人共撑一伞缓缓前行，那雨下得更紧了，云娘手提着七宝琉璃灯，小心翼翼地照亮前路，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雨线密密的飘过来，后苑的桃花海棠零落一地，她依稀闻到了润泽的泥土气息，还有青草隐隐的香气，果真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在不知不觉中，治平二年的春天已经过去了一半。

云娘感慨了一阵，才发赵顼将伞向自己那边倾斜，他的大半个身子露在伞外，忙把伞向他那侧移了移，皱眉道：&ldo;大王浑身都湿透了。&rdo;

赵顼却浑不在意笑道：&ldo;我早就淋湿了，打伞也没用。&rdo;

云娘心想：那你又何必与我共撑一伞？她的脸突然红了，幸而是夜晚，没人能看出来。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来到云娘的住所，她把伞递给赵顼道:&ldo;多谢大王送妾身回来，时辰不早了，大王请回吧。&rdo;

殿阁中的灯光明亮，云娘脸红得厉害，赵顼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笑着嘱咐暖玉道：&ldo;外面天气甚冷，恐受了寒，你给娘子煮一碗姜汤吧。&rdo;言罢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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