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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新年炮声难入寝(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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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熟之后,一家人坐在了饭桌上。富贵的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拿起汤勺瓦了两勺臭泡干在碗里;富贵盛了一碗米饭,顺便拿了一块切开的山芋,就着蔬菜吃;梅香夹了三块山芋,碗底放了小半碗的米饭,闷头吃着。

婆婆瞥了一眼媳妇的碗,继续扒着碗里的白米饭,佯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再瞧瞧儿子,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吃了饭,把园里的萝卜拔上来一些,你大伯家明个会送肉过来,萝卜丁和着肉丁做粑粑心。”梅香“嗯了一声,”富贵应声道:“晓得了。”

吃过了饭,富贵和梅香两人各自开始忙起来,富贵去磨粑粑面,梅香去拔萝卜洗萝卜,一个下午基本把第二天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隔天吃过早饭,小脚姨妈果然送了三斤肉来、十几块香干子、十块泡干,又拎了两斤粑粑面来。富贵的妈笑得打着哈哈说道:“哎哟,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咧,干么带了这许多来,我也买了不少泡干哩,哪里用得了许多。”小脚姨妈笑着说道:“多备着些总是好的,包不完的就留着家里吃也行。”

梅香夫妇俩接过东西,梅香心里奇怪婆婆的话,家里哪里还有泡干哩,今天早上婆婆也没有上街啊,估摸着自己的老太太喜欢做话说,也就心里偷笑着不把这话当真了。

这一天又是一通忙活,到了后半天,梅香先包好了几十个粑粑,让富贵送去了柴老家;接着,她又将剩下的粑粑面都包了,肉也用不了那么多,原因是家里的粑粑面不多,她想既然这样,不如将剩下的肉和萝卜一起烧了,还能吃上两顿。

天色已晚,邻近的几个村子开始响起了短促的鞭炮声,富贵家的灶台前也冒出一股香甜的热气,梅香正在锅底下添最后的几根柴火,就等着开锅吃送灶粑粑了。

富贵早已准备好了十二根草芯、十二粒黄豆、一碗清水,灶台上的一副小对联,“上天奏好事,下届保平安。”年年都是富贵自己写这几个字,这会儿的富贵,从锅里盛了一碗糖心粑粑放在灶台上,这是先供给灶王菩萨;富贵又点燃鞭炮,等到鞭炮响过,富贵跪在锅间的地上,连磕了三个头,对着灶台给灶王菩萨打躬作揖,祈祷保佑一家老小平安健康。

富贵虽然念了不少书,骨子里却对这些深信不疑。他家的灶台顶上挂着一对猫头鹰的爪子,梅香第一次看见就吓了一跳。富贵说那是在村后的竹林里,偶然看见了一只死了的猫头鹰,他也不敢吃那个鸟,他总觉得猫头鹰是有灵性的鸟,便回来告诉了他妈,他妈让他把猫头鹰的爪子弄回来挂在锅间,说是可以起到辟邪的作用。

梅香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总是将信将疑,富贵见她不信的样子,又开始给梅香说古书上的奇闻异事,梅香听了还是不大肯信,只是心里多了几分好奇。

小年一过,家家户户忙着浆洗被子,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清清爽爽过个年。这年月虽没有多少年货可以准备,做些山芋圆子,炸几块老豆腐,总还是有的。

忙起来的时候,日子比闪电还快些。年三十这天,梅香将萝卜、青菜、山芋圆子、油豆腐,还有婆婆买的半斤肉,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变着法的做了五个菜一个汤;富贵也是忙着买了红纸回来,自己剪裁了一番,再对着家里的书,写了几副对联,再撕下旧年的对联,往门上贴上了新的,唯有那幅寿星老的中堂画,仍然是寿星老笑盈盈的慈祥的模样。

吃了年夜饭,守到九点半,又忙了一整天,梅香实在困极了,没有等到富贵回家来,她便沉沉地睡着了。

富贵晚上被人叫去,说是打扑克牌玩,梅香想着年三十,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再说别人来叫他去玩,总还得给上几分面子,谁知玩到了十一点才回家来,梅香睁了一次眼,听见栓门的声响,朦胧中知道是富贵回家来了,便继续闭上眼睛睡了。

到了早上鸡叫刚刚两遍,富贵就又起床了,梅香问他起来这么早做什么,富贵说他要去土地庙里烧香去,梅香更是奇怪了,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问道:“烧香也不用起这么早吧?天还黑着哩。”

富贵边穿衣服,边冷得哆嗦着:“当然是去抢冷香炉咧!他们都去烧香,菩萨哪里记得住那么多,必须赶早啊,第一个抢到的最灵了,”

梅香听了觉得他这种想法很好笑,只是对这种神灵的事情,她也不敢笑出来,更怕说错了话,毕竟大过年的,讨个吉利总是没有错的,便由着富贵起床。富贵先在单几上点燃了一排香,拿了一挂炮仗,开了大门闩,开门放炮仗,一百鞭的炮仗没响了几声,富贵洗了一把脸,才去村子里的土地庙烧香祈福。

梅香躺在床上,大约半个钟头后,她刚有点睡意,富贵才回家来了,跺着脚,搓着手哈热气,不停说:“冻死个人了,这也太冷了。”梅香半睁开眼,问道:“怎么样哩?”

富贵摇摇头,叹气道:“唉!磕头也得排队哩。别提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柱子给抢先了。”梅香一听是小霞的丈夫柱子,她睁开眼笑道:柱子运气不错哩!”说着话,又忍不住打了哈欠,转过身说道:“这还早着哩,我得睡一觉。”

富贵将两只手拢住道:“我是睡不着了,大门得开着,我烧两瓶开水去,泡杯茶去。”

这后半夜,爆竹声几乎没有断过,梅香也只是半睡半醒的。一年忙到头,大年初一这一天,她可总算可以好好地睡到天亮了。直等到富贵将鸡笼里的鸡都放出来了,几只公鸡在门外一齐打着鸣,梅香真的睡不住了,这才穿衣起床。

到了锅间,她将昨晚煮的几个茶叶蛋蒸上,再烧水准备下挂面,看着这一筒子挂面,实在舍不得多下了,搓了几个元宵下去,狠狠地放了一大把青菜,管一家子吃饱就好了,这日子必须得算计着过。

婆婆洗漱好了,踱着小步子进了锅间,梅香知道她不好说话,先给她盛了一碗稠的递过去,婆婆接过去的时候,不忘记瞅一眼锅里,嘀咕了一句:“这蔬菜也忒多了些。”梅香装作没有听见,继续拿碗盛面条。

富贵进来拿饭时,也说菜下得太多了,梅香说他:“就这么一筒子挂面,不留着来人拜年了?一顿下完,不也就是个面条么。”富贵听到来人拜年这句,想想也有点道理,没有再多话,直接端着碗去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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