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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弟弟归来显然很是欣喜,特意一大早就上了摘星台候着,希望远远地就能看到平王安然归来的身影。此时站在摘星台的高台之上,随波逐流作出翘首以盼状遥望着远方的傅倾饶,心里头的滋味着实难辨。一方面,想到刘大人的断足便是在这上面的屋顶发现的,心下恻然。另一方面……她不动声色地稍稍偏过头,用余光快速扫视了下不远处的绯色身影。另一方面,和大驸马陶行江站在一个场地,虽隔了好几丈远,但她已经被他那如刀如剑的目光给刺得全身多了好几百个血窟窿了,整个背上都给激出来一层鸡皮疙瘩,实在是难熬。本来以她的品阶,远不够资格上这地方来。她只要安安稳稳地在下面和普通老百姓一起作出欢喜的模样迎接平王便好。谁知段溪桥简短一句“我的属下”,就轻轻松松把她给带上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贪图小便宜,希冀那片刻的安宁,答应了他!早该想到那家伙没安好心的。自作孽不可活。悲苦无比的傅小哥,目光幽然地遥望着远方,默默将苦成一坨的满心的不甘愿狠命地往肚子里吞。☆、缘由三十五章“臣参见陛下。”沉稳的声音在摘星台响起。说话男子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似是带着满身霜雪,清冷孤傲,向高台之上的九五之尊行礼。“大将军辛苦了。”楚涵宣说此话时,面上带着笑意声音带着笑意。傅倾饶飞快地朝他睃了一眼后却注意到,他的眼神,极冷。一句简短的问候之后,楚涵宣并未让楚云西起身,而是寒暄般地问起他在边疆的情形。楚云西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地简短回答着。他十四岁起便征战沙场,身上自有一种杀伐凛然之气。摘星台上文武官员虽离得不算太近,却都被这股肃杀气息所影响,不由自主便凝神屏息。家长里短般的对话持续了很久,楚涵宣方才道了句“大将军辛苦了”,让楚云西起身。楚云西起来的时候,身子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下。大多数人没注意到,只有极少数几个看清了的,也仅仅觉得他是跪得太久,腿脚有些麻了。只有傅倾饶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楚云西本就伤势极其严重,好不容易拼着顽强的意志力好了大半,却在那一晚为了救她而动了手。虽然当时看不出来,却肯定影响到了他的恢复速度。心中歉然,她有心想问问他怎么样了,却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表露二人相识会给他带来烦扰,就将担忧尽数搁在了心里。段溪桥用手肘撞撞她,声音极低地说道:“他看你做什么?你认得他?”方才楚云西走向侧边站立的时候,是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可傅倾饶觉得他视线没有丝毫停顿就过去了,段溪桥怎么就非得肯定他是看的她?她没好气地瞪段溪桥,心说没看大家都严肃着呢么,这人瞎搅合什么。没想到左少卿大人根本没被她这下给影响到,因为人家压根没看她,正眼神十分恭敬地望着前方。傅倾饶暗道不就是装么,谁不会啊?她还没见过比她会装的呢!于是故作没听见,压根不搭理他的话茬。这下子左少卿大人站不住了,频频朝她这边看,明示暗示都用上了,却半点波澜也没激起,一律被她无视过去了。待到楚涵宣说了“朕已备好了午宴与诸位爱卿一同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后当先离去,段溪桥终于按捺不住了,一掌拍上傅倾饶肩膀,笑得咬牙切齿,“不错啊,傅大人听得可真认真。”傅倾饶一本正经说道:“应该的。”话音刚落,她就发现肩膀上的重量骤然消失。疑惑地扭头去看段溪桥,却见他抱拳朝她前面行了个礼,正色说道:“王爷。”傅倾饶这才发现四周好像静了许多,从她旁边走过的人都凝神静气小心翼翼,连话都不敢说。抬眼去看,果然,楚云西正站在她的面前,神色清冷,气势迫人。她甚是无语。难怪他长那么大都没什么朋友。这人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收敛,浑身的冷傲和杀气弥漫在四周,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楚云西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肩膀和段溪桥抱拳的左手,最后停在她的双眼处,问道:“几年未见,傅大人近日可好?”‘几年未见’四字入耳,傅倾饶努力回想了许久,好不容易记起来仙客居外楚里那一句‘傅大人与小的一起用过饭’,于是干笑两声,故作受宠若惊地说道:“啊,殿下竟是还记得下官!很好,最近很不错。哈哈,哈哈哈哈……”楚云西俊挺的眉端慢慢拧起。在他凌厉的目光压迫下,傅倾饶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楚云西却眉目舒展开,神色柔和起来。此时他面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眼前男子眉眼和当年记忆中瞬间重合,傅倾饶仿佛再次看到了跟在二哥身后沉默倔强的少年,一个恍惚下,竟是脱口说道:“你方才跪累了吧?腿……要不要紧?”楚云西怔了下,低低笑了,轻轻地“嗯”了声,又道:“没甚大碍。”看了眼站在傅倾饶旁边的段溪桥,他坦然说道:“前几年与傅大人一面之缘。多年后再见,傅大人倒是依然如故。”没了压人的气势,傅倾饶瞬间舒坦许多,随他说什么都好,当即笑着回应:“王爷也是。王爷也未曾变过。”楚云西面上的神色又清淡了几分。傅倾饶恍然大悟。敢情这人不想她叫他王爷和殿下?于是顺水推舟抱拳说道:“大将军越发神采卓然了。”楚云西‘嗯’了声,说道:“等下午宴乃是我的接风宴,怕是不能与傅大人同桌对饮了。”语气中竟是显露出了一丝遗憾。傅倾饶正琢磨着这人又是在唱哪一出呢,冷不防段溪桥一个眼风扫过来。在自家上峰的变相逼迫下,她赶忙说道:“大将军言重了。将军初回京城,自是劳累。若是不嫌弃,改日下官再请大将军。”楚云西看不出喜怒地说了句“我等着你”,而后朝段溪桥微微颔首示意,这便离去。段溪桥望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和平王很熟?先前他就看你,现在还单独来找你。”傅倾饶肃容说道:“你也听他说了,几年前一面之缘——能熟到哪里去?”段溪桥蹙眉,“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他为什么要帮你?”“帮我?”段溪桥勾起一指不动声色地朝某处指了下。傅倾饶顺着看过去,便见陶行江不甘心地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离去。“平王在朝中声望极高。他若是肯护着你,任大驸马如何作为,也翻不上天去。可是,平王他为什么肯出手相助呢?”傅倾饶见他想的一直是这个问题,暗暗松了口气。段溪桥眼睛毒辣,她最怕的倒是段溪桥会认出楚云西是十一来。那样楚云西暗自回京的事情便会暴露。其实段溪桥认不出楚云西也不奇怪。平王极少回京,段溪桥偶尔见过几次,但两人并无私交,段溪桥对他印象并不深刻。加上楚云西是十一时,身上受伤严重,行为举止间与现在相差颇大,任谁看到十一也不能认出他来。除非是极其熟悉之人。方才那问题既是想不出来,段溪桥就也没再多纠结,喊上傅倾饶准备去赴午宴。谁知行了没几步,傅倾饶就听到有人唤她。她回过头去,便看到不远处秦点暮含笑朝她招了招手。生怕是刑部那桩案子有了新进展,她当即丢下段溪桥朝秦点暮跑了过去,问道:“大人有何事?”秦点暮拿出一个油纸包,“乔盈说你爱吃芝麻酥,给你买了些托我带给你。本打算午宴后寻你送过去,这倒巧,竟是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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