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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福地洞天（第2页）

只见左手第一面镜中，自己盘坐在地，眉头深攒，对面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人，似是九宸，却因在石镜边缘，有些模糊，不敢确定。自己和那人之间悬着水月鼎，鼎口对准那人后心；自己双臂平举，似在驱动水月鼎。灵汐看得一头雾水，想再多看几眼，图像却已经消失了。

又看向第二面石镜。才看得一眼，灵汐的嘴角便弯起甜蜜的弧度。一男子身着黑色金纹的吉服，坐在床边，这次看得清了，是九宸。身边一女子亦是吉服加身，却扇掩面[3]。九宸含着笑，凑近女子的脸说了句什么，女子移开遮面的圆扇。灵汐明知那女子是自己，却还是屏住呼吸地看着；扇子背后，她看见了自己盈盈笑靥的脸。

心中漾着对那一刻的期盼，她看着这画面，眼光不忍离去。但余光瞥见第三面镜子已有画面，她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只得恋恋不舍地转头望去。

这里却画风突变，依然是自己，却是一副凄厉狰狞的表情，与方才看到的羞涩温柔判若两人。只见镜中的自己眼中燃着似火的光芒，双臂展开，双手十指里扣、似猛禽利爪一般，身后火凤真身显形，昂首振翅，恶狠狠地向着前方某物扑去……灵汐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掐住了，呼吸有些艰难。她亟待知道自己如此凶狠地是在对付谁，画面却戛然而止，只剩一方空镜。

这画面与前次开启四方镜时看见的一个画面极为相似，只是这次自己好像是凡间打扮，又好像不是，才一瞬之前的事情，居然想不起来了。因着呼吸困难，灵汐感觉有些眩晕，告诉自己不能错过第四面镜子，支撑着转身看去。

只见自己站在一个圆形石坑边缘，石坑中透着幽蓝色的光，周围是一圈状似狼牙的石柱。这是哪儿啊？灵汐只觉得这地方透着森森之气，让人望之不寒而栗，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正晃神儿间，却见镜中的自己脸上露出一个难解的笑容，遂纵身向那石坑一跃而下。

灵汐觉得心中狠狠抽痛了一下，加上刚才的眩晕，支撑不住，瘫坐在地。那四方镜忽地从四面聚拢，汇聚幻化成天恒神砂悬于空中，停顿了一下，飞回灵汐腕上。月牙泉又复平静。她调息了几下，气息平缓了些，摸着手腕上的天恒神砂，一脸茫然。

她看到了和九宸终成眷属的美好，但那美好，辅以其他几个画面，带给她的感觉却是莫名的恐惧。她不禁战栗了一下。不行，我要再看一遍！七八中文最快^

她挣扎着挪到泉边，用手指轻触那水面。没有反应。

又触了一下。没有回响。

她有些着急，把戴着天恒神砂的右手腕整个浸入水中。没有动静。

那水，就像死了一般。

灵汐颓然坐在地上。方才见到的画面一遍遍在脑中回放，细节却更加模糊了。还是看不清那背对着水月鼎的男子是谁；还是不记得运凤凰力的时候穿的是不是凡间的服饰；还是想不起那阴森森的石坑是哪里[4]。

灵汐上一次在南极仙翁洞府打开这四方镜的时候，涉世未深，全心都被自己亲吻神尊的画面占据，瞥眼看到的驱动凤凰力的画面根本没在她心中留下什么痕迹，转过眼就忘记了，而自己死在九宸剑下的那一幕，她更是连留意都不曾留意。这一次却不同了，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别离，九宸已不再是那个有几分崇拜有几分喜欢的男子，而是这世间最心疼、最无法割舍的爱人。爱了，便有了恐惧，有了患得患失。想到离别，想到伤痛，哪怕只有蛛丝马迹，她都难以释怀。不禁又想起先前的那个梦魇[5]，九宸满口鲜血，身凉彻骨……

她咬了咬嘴唇，免力起身。回去的这一路，还是一样的风景，近处鸟语花香，远方峰峦耸翠。而她，却再也无心品评，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原路踱回。

“师奶奶回来了！”包锁住见灵汐回来，喊道；话才出口，才想起称呼又错了，小声更正了一下，“师娘。”

“灵汐。”九宸见灵汐回来，颇为高兴，起身向她走去。

彼时他已传授完口诀。朱包二人看起来透着几分傻气，心思却着实机敏，记性也好，这口诀很快便背熟了；只是这心法高深，从背熟到理解，再到融会贯通，没个百八十年的精心习练，是做不到的。九宸嘱他二人不可操之过急，要按部就班，诚心研习，假以时日，必可贯通。

“九宸。”灵汐见到九宸，心中踏实，向着他轻轻一笑，有些虚弱，却尽是温柔。

她这一路回来，百转千回地想了许多，最终还是平复了心情。命数天定，管你是凡夫俗子还是得道神仙，管你是区区地仙还是这天宫六界首屈一指的人物，都逃不脱命数。既逃不脱，便当坦然面对。生而为仙，又历经三劫飞升上神，遇着点没影儿的磨难，便这般忧思恐惧、患得患失，岂对得起这一身的修为，更对不起眼前这岁月静好的厮守相伴。做他的妻，便须配得起。他是何等气度，何等担当，我又岂能遇事便哭哭啼啼、慌慌乱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它是何种苦难，一起面对便是。想到这些，她感到了内心的宁静和坚定。她更喜欢这样的自己。

“怎么了，灵汐？手怎么这么凉？”九宸见她虚弱的样子，握住的手又没有往日温热，心中顿时着急起来。

“没事的。日头里走得急了，有些乏了。我坐一会儿就好。”灵汐说，“心法传完了？”

“嗯。”九宸扶她在石凳上坐下。

“朱自在，包锁住，学得如何呀？”灵汐提高了声音，半严肃半戏谑地问朱包二人。也是为了转移开九宸的注意力，不想让他担心。

“回禀师娘，都背会了！”朱自在过来答话，“只是……字儿都背下来了，这意思嘛……还有待推敲，有待推敲。”

“师娘，师父他……哦，师兄他岁数大了，记性没我好，背得没我快。”包锁住凑过来，憨憨地笑着炫耀；见朱自在瞪了他一眼，忙道，“不过师兄他道行深，理解得比我多。”

灵汐见他二人这般憨态，觉得好笑。这开颜一笑间，方才胸中还将将滞留的一丝愁苦也尽淡去。九宸站在一旁，手扶着她肩，看着她笑得开心，放下心来。

注：

[1]见第38章

[2]唐，韩翃，《宿石邑山中》

[3]周制吉服乃是黑色红纹，这里借用，改作黑色金纹；并借用唐代婚俗却扇。感谢@落暮霞影仙友的建议

[4]本改写中，灵汐未任国主，也未曾去过缚灵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