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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车前人野蛮无礼，无信无德，既有此前例，难保不会有后续。如今其内乱已起，不如趁机一举攻下，将车前之地纳入熙国，使北境再无后顾之忧。&rdo;

宋誉温吞的声音慢慢响起：&ldo;当年车前军队被护国将军打得溃不成军，几无还手之力，但先帝仍只下令将其攻退至密林即可，并无侵犯之意。&rdo;

&ldo;先帝自有先帝的考虑，然眼下时势不同，陛下雄才大略，当以现状为先，不必拘泥于往古。&rdo;

宋誉面沉如水：&ldo;车前为何肯寻我熙国之助？正是因先帝之信。若熙国趁其不备，突然发难，那与当年的车前有何区别？与成国公口中的野蛮无礼，无信无德又有何异？&rdo;

成恪将背挺直，嘴角虽有笑，目光却带着不屑。

&ldo;兵者，诡道也。车前偷袭雁城时，亦用得此法。如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正是理所应当？一昧死守信义，只是迂腐刻板，结局怕只会同尾生一般。&rdo;

赵能眉梢一挑。他过去以为，朝中唯有宋衡是个敢说的，熟料这两位老臣却是不遑多让。也不插言，静观其变。

宋誉转身，淡淡看着成恪：&ldo;尾生之行，若放于千百年前的乱世，或是刻板。但眼下熙国统一，万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鲜受流离之苦。世道无洪水，为何不能行尾生之礼？&rdo;

&ldo;世虽无洪水，却仍有走兽凶禽。当机不断，只怕再无良机。&rdo;成恪又向前走了几步，几与宋誉并列，&ldo;陛下！北方百年来皆是熙国心头之忧，可碍于天险密林，迟迟不能动手。如今车前亲自将兵刃递到了眼前，皇图霸业近在眼前，若是不取，恐将来悔之晚矣！&rdo;

赵能的笑容慢慢消失，随意搭在龙椅上的手倏然一紧。

宋誉眉心微蹙：&ldo;长平军攻下车前，确只是探囊取物，然而取了之后要如何？车前的语言、风俗、钱币等皆与熙国不同，如何治理，如何安抚？若其中一丝一毫出了差错，只会给熙国带来无穷无尽的战乱。&rdo;瞥了成恪一眼，&ldo;再者，陛下所施之道向来为王道，理当以德服人，以信为立，使四海来朝，来之安之。&rdo;

成恪没有看他，对赵能行礼一揖：&ldo;国之大事，最终仍需陛下做主。&rdo;

赵能扫视了一眼群臣：&ldo;众卿有何看法？&rdo;

不出他的意料，亲近成恪的官员皆支持他的建议，右相的门生皆声援老师之见。

武官却是一致地沉默。赵能眸光微动，将目光落在疾风将军谢萝身上，她是朝中唯一的女将军，八月又恰是其回京述职之期。

&ldo;青林怎么不说话？&rdo;

青林是谢萝的字。她跨出一步，气势甚足：&ldo;臣不知该如何开口。&rdo;

赵能微哂：&ldo;但说无妨。&rdo;

谢萝剑眉微扬，神色却是肃穆，说话的语调板正恭敬：&ldo;身为武将，本着攻伐之职，臣以为成国公所言甚是有理，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rdo;停顿片刻，&ldo;但身为熙国人，臣更赞同右相大人。&rdo;

说着就无下文了，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ldo;为何？&rdo;

谢萝皱皱眉，她没读过几年书，遣词造句一向不佳，可在群臣面前，总得有些文雅的样子，想了想，道：&ldo;或许这样的问题，陛下更应该去问百姓。&rdo;

赵能有了些兴趣：&ldo;问什么？&rdo;

&ldo;问他们究竟需要怎样的君王。&rdo;是不顾一切地开拓疆域，还是仁德慈悲，手下留情。

成恪的声音有些冷：&ldo;胡闹！陛下是真龙天子，生而为君，哪里有什么需要不需要？&rdo;

户部侍郎裴祯站出来替谢萝说话：&ldo;先贤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国之存亡，根源便在于此，臣以为谢将军之言不无道理。&rdo;

一场小小争论，最后竟能扯出这样多的看法，赵能忍不住拍手一笑。

&ldo;众卿之想，都甚有道理。&rdo;想起宋衡，又是笑，&ldo;往日只有宋御史在朝堂上严词利辩，这人刚走，诸位便妙语连珠，实在令朕欣喜。&rdo;

成恪眼皮一跳。这话在他耳中，就是平息的意思了。

宋誉嘴角牵出一丝笑。

陛下终归是陛下，心里到底比谁都有数。

成恪回府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成夫人被他吓住，一时竟不能语，半晌回过神，才记起将下人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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