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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泠忍不住咦了一声。只见苏生走到正中,神色寡淡,语气波澜不惊:“苏某在龙腾驿停留了不少时日,各种事也看了不少,确实如两位所言。”底下顿时炸开了,只听殷晗语音尖锐,指着那水墨衣衫的男子道:“张惟宜,你竟敢背信弃义,枉费我们这样待你!”被指名道姓叫出来的男子只轻轻一笑,抬手取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你们怎么待我了?要不要一起说个明白?”他抬眼看着林子寒,缓缓道:“林兄,那日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罢。”林子寒看了看师父的脸色,向前两步,想了一想,又退后一步。这样心虚的做法无疑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林子寒是柳君如最得意的弟子,对个中的事情只会更清楚。柳君如一袖子将林子寒扫到一旁,骂道:“废物!”他看着张惟宜,冷冷笑道:“你很好,忍了那么久就为了今日。只是你以为光凭一点口舌之争就稳住局面?”张惟宜嘴角带笑,慢条斯理:“那么,柳门主不妨喊喊看,看周围布下的弓箭手还能不能答应。”柳君如脸色铁青,手握住剑柄,微微发抖。只听张惟宜轻轻一击掌,别庄各处都站着一名玄衣影卫,或高或矮,唯一不例外的便是身上的气势。他转头看着柳君如:“我培植画影楼的势力也不在这一两日了,却是柳君如突然踏前一步,一道青黑色的剑光直直向对方劈去。站得近些的人都觉面上一寒,被刮得生疼。张惟宜只侧身一让,发丝被剑气微微激起,随即又垂落下来,左手顺势按在剑柄上。柳君如见到他这个拔剑的动作,一声长啸,手中长剑向上一圈,碎成了数十截,正是那招断剑决。许敛宁不禁微微紧张。那日阮青玄便是死在这一招之下,她便是如今想起,还觉得心寒。只见张惟宜一旋身,将站在附近的龙腾驿弟子拉到身前一挡,随即左手拔剑,一道绚丽的银光暴起,竟是直接从那龙腾驿的弟子身上穿出。柳君如脚步一顿,只见眼前炸开了一片血腥,连忙抬手去挡。只是这样一分神,他觉得举起遮挡的手臂上微微一凉,耳边声音纷乱,一股钝痛沿着肩膀传到全身。柳君如骇然,只见对方站在血雾中,脸上身上被溅到点点血迹,神情却冷漠之极。他捂着断臂处,眼前一阵模糊,只见张惟宜仗剑一步一步走近,每靠近一步都给人强大的压迫感。柳君如恍然想起曾在西域见过的邪神画像,和他现在的模样有七八成相似。张惟宜突然轻轻一笑,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柳门主,我其实还需谢你,为我做了今日的安排。”他长剑一送,干净利落地刺入对方心口,随后抽回剑,拿起一块手巾将剑擦干净。许敛宁看着他将沾血的手巾随手一扔,后面的玄衣影卫立刻抬上桌子、酒坛,将大碗一字排开摆在桌上,彷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她知道张惟宜在人前从来都是右手用剑,这障眼法,连柳君如都骗过了,刚才才会大意轻敌。可是张惟宜拉人直接去挡那招断剑决,再一剑将人斩成两截,这般狠绝是她从未见过的。只见张惟宜抬手抓住酒坛,倒了满满一碗,端在手中:“在下虽曾投靠龙腾驿一段时日,全是权宜之计。如今龙腾驿的阴谋已破,不知诸位可否同在下干了这碗酒,也算是在下的赔罪了。”他模样生得好,一旦谦和起来也是恰到好处。江湖中人豪爽的本就多,立刻有人上去从桌上拿起一碗酒喝干了,将碗摔在地上,哈哈大笑。张惟宜嘴角挑起一丝凉冷的笑,突然觉得身后冷风袭来,回身将手中的酒碗向前一送,那偷袭的一剑刚好刺在碗中,酒水顺着缝隙淌下。殷晗双肩颤抖,将剑撤回,闭着眼道:“张惟宜,你杀了我罢。”他微一挑眉,慢条斯理道:“殷姑娘,你还当我真不敢动手么。我不过是不想同女子计较而已。”殷晗咬着唇,将剑扔在地上,掩面奔了出去。苏泠看着,轻声问:“敛宁,你师父要你清理门户,你可还会杀她?”许敛宁微微摇头,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苏泠,脸上的神色极其惊恐:“泠姊,从刚才到现在,张惟宜他一口都没喝过酒,是不是?”苏泠不明所以,随口道:“是啊,怎么……?”她还没来得及问讯,就见许敛宁从树上轻飘飘落下,疾步上前。张惟宜看她走来,迎面而去,抬手去揽她的肩:“敛宁,你怎么……”许敛宁挥开他的手,淡淡道:“你又瞒了我一件事。”张惟宜神色微变,手中太极剑横挡在她面前:“敛宁!”她不避不闪,抬手按在太极剑鞘上,抽出一截:“你我终究还是不同路……”他神色复杂,缓缓道:“为何你从来不站在我这边?”许敛宁用力抽出剑,重重掷向前面的摆着酒坛的桌子,只听哐的轻响,酒坛碎了一地,地上满是酒浆,香气扑鼻。张惟宜脸上再没有什么表情,取出一支传信,轻轻一拉火线,只见一道火光从他手中直冲上半空,在头顶绽开一朵烟火。他衣袖一拂,走到正中,语声清朗:“适才喝过散功酒的可以走了,剩下的要离开,就需自废武功。”话音刚落,别庄内竟一片寂静,原本说话的全部都停住了。张惟宜从袖中取出一幅黄色的绸缎,上面盖了朱红的印章,扬声道:“这是当今圣上的旨意。当年荆襄之乱由江湖匪类引起,今日有龙腾驿之流干政,为保天下安定,吾遵旨剿灭各门派。”他将密旨一卷,淡淡道:“武功和性命,孰重孰轻,诸位可要好好考虑一下。”江湖中本多亡命之徒,闻言争先恐后地涌到墙边,想翻墙逃走。张惟宜负着手瞧着,也没有出手阻拦。只见那几个动作快的才刚踩到墙上,只见眼前冷光一闪,痛呼一声摔了下来。只见墙上多了几个玄衣影卫,手执兵刃,当风而立。张惟宜衣袖一拂,轻声对身边的影卫道:“再等半个时辰,还没有出来的直接……”他转头看了许敛宁一眼,嘴角的笑意有些薄凉:“你看,就算阻拦了,事情还是不会改变。”许敛宁皱着眉问:“师伯他们呢?你难道也这么对自己的同门?”张惟宜轻轻一笑,语气轻缓:“你不是很恨武当么,他们废的废、死的死,你该是觉得高兴才对。”许敛宁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气息急促,丹田里似乎有一股气流不断涌动冲撞。她只想向他大喊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一片血红。她闭上眼,心想,血魁禁还是反噬了。许敛宁耳边净是嗡嗡声响,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脚下地面晃动得厉害,竟站立不稳。她向四周看去,只见人人脸上都是恐慌的神色,连画影楼的影卫都有些许不安。她反而不那么担忧,血魁紧一旦反噬,便是她命绝之刻,无论什么死法都不重要。她忽觉腰上一紧,呼吸之间可以闻到淡淡的月桂香木的味道。她感到张惟宜抬手轻轻覆在她的额上,手指凉冷,手心温热。他语声清晰,一字一句没有半分紧迫:“商庄主,你让手下人炸这庄子,可是要我们全给你陪葬?”商鸣剑的语气也很是平和:“这本是我担心同柳君如对峙稳不住局面,不得不用的下策,现在却用上了。”许敛宁感到腰上又紧了紧,被勒得有些疼了。只听张惟宜笑着道:“商庄主,你这招两败俱伤,是不是有些无耻了?”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我确是不会将整个画影楼的性命送在这里。我的目的也达成了大半,今日暂且就这样罢。”商鸣剑淡淡道:“那么,也请张兄和手下那些人在这里别动,等别的人全部离开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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