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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敛宁站住了,回过头问:“那后来呢?”阮青玄微微摇头:“可惜佳人只能空自相思憔悴。我从来不觉得女子只能靠柔弱取胜,弱不过博得同情怜爱罢了。所以我觉得与其被叫美人,还不如妖女来得顺耳。”许敛宁伸手挽住师姐的手:“我曾想青玄师姊以前的容貌,想必很是好看,可惜一直见不到。”“这个你怎么会知道?”她淡淡苦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面纱下的脸,年岁久长的伤痕已经淡多了,可取下面纱还是会吓到别人。两人笑语晏晏,很快就到了山谷外边。月华如银,淡淡铺散在一草一木之上。山谷间的景致都泛着月白的光泽,更显得幽静美好。不远的地方,白烟腾空,一小堆篝火旁挤着几个人。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哨,一个黑影从远处奔来,不久就到了近处。阮青玄低声道:“看样子不像御剑公子。”那个人影到了篝火边就停下来,却是一个灰白须发的矮小道人。围在篝火边的人顿时围了上去,那个道人冷笑一声,声音刺耳:“我刚才绕了一圈,三次都回到原来的地方,这山谷的道路有些古怪。”许敛宁倚在树边:“这些人天南地北的,不知道想做什么。”那些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道人突然扬声道:“在下昆仑派赵无施,求见孤山神医前辈。”他声音尖锐,一直传出很远。他说完这句话,顿了一顿,又扬声道:“既然找不到入谷的路,我们就放把火把这山给烧平了,就不信主人不出面。”他取出火折,作势要放火。阮青玄很是不齿,只是冷笑道:“只会装腔作势,求人也没求人该有的样子。”赵无施见没有回音,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又重复一遍:“请前辈赐见……”话音未落,突然响起的一阵马蹄声,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如色泽暗夜一般的骏马倏忽间由远及近,可马背上的骑手却坐得极稳。只一转眼,颀长的身影跃下了马背,轻勒缰绳,骏马前蹄直立,仰天长嘶。只见他安抚地拍了拍马背,色泽漆黑如夜的骏马便乖乖地踱到一旁吃草去了。“阁下可是武当派的御剑公子?”人群走出一个年长的妇人,看衣着打扮却是峨嵋俗家门下。张惟宜走近了,语气恭谦有度:“晚辈张惟宜见过各位前辈。”过分谦恭难免谄媚,不够谦恭,总有些自负身份的人觉得对自己是大不敬,张惟宜显然温文尔雅得恰到好处。“听闻张公子今日在西泠桥边被人纠缠,那人非要把自己的妹子托付给张公子。”赵无施皮笑肉不笑,“老夫年少时可没有那么风流,远远及不上张公子啊。”张惟宜神情极淡,语气依然谦然:“赵前辈说笑了。”阮青玄低低道:“看赵无施这番德行,年轻时也不见得怎么周正了,说出来的话倒不知羞耻。”许敛宁听得有些烦:“他们再这样讲下去,明年也没个结果。”先前说话的那个年长妇人似也看不下去,出声道:“赵先生,武当派的弟子一直操守端止,想来其中一定有些误会。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入山的好。”当年君山之上,张惟宜连败五派十八门的后辈子弟,一战成名。那些人中大多是将来继承掌门之位的人才,赵无施的弟子便在内。他本来最为护短,总觉得自己的弟子纵然千般不是,错也在别人。此刻碰见,忍不住自恃长辈的身份冷嘲热讽。其实每门每派都有些私心,眼见着被武当的弟子拔去了头筹,总不怎么舒服。张惟宜踱了几步,似乎感觉到附近暗藏玄机,微微皱眉。他举步走了几步,都正好走在阵眼上。阮青玄记得师伯当初布这阵法时,特别交代她们莫要踏上阵眼,这几点是阵法最不稳定的地方,一旦差池则凶险异常。正思忖间,张惟宜正好踏在归妹方位,这是最后一个阵眼。他停了一停,下一步似要踩到阵法中心。许敛宁一拉阮青玄衣衫:“到外面去。”神情紧张,连手心也有些湿润。几乎是刚刚跃开的一瞬间,山谷附近的岩石突然暴开,碎石飞溅。阮青玄回望她们刚才站的地方,因为阵法被毁的反噬,已经面目全非。许敛宁先推开阮青玄,自己反而避得有些狼狈,几乎才刚一落到实地,眼前已经有三把明晃晃的兵器指着自己。她纵然自负轻功绝世,也没有把握从冷兵加身的状况全身而退。只一瞬间,她想好利害,站住了不动。“这位姑娘,你可是谷中神医的弟子?”张惟宜状似悠闲地踱了过来,“这里诸位都是来恳请神医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劳烦姑娘帮忙引见一下。”“你……”许敛宁一时也猜不透他这番话的用意。“在下张惟宜,不知道可有这个荣幸和姑娘交个朋友。”他的神情倒极是温文尔雅。约莫记得,三四个时辰前,此人还大言不惭地说:“适才生平被人第一次称作登徒子,那么也要当个够本才好。”人的前后变化可以有多大,由此就可以看出。“你们说的神医,应该是指我师伯。”许敛宁顿了顿,心里却不觉得那个糟老头子有什么能耐称得上神医,“可惜,他半年前就过世了。”“什么?”身后用兵器指着她的人不由抖了抖。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硬是从兵器中突围而出,姿态却极是优雅,丝毫看不出生死之间的紧迫感。阮青玄上前几步,手指已经按在剑鞘上。张惟宜不动声色地向右一步,恰好把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隔开。赵无施见这两个女子都极为年轻,想来武功也稀疏平常,冷笑一声:“既然神医去了,那么弟子跟我们走也是一样的。”他离许敛宁较近,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臂。突然劲风拂过,半边身子都微微有些发麻。张惟宜淡淡道:“那也要两位姑娘应允才好。”“莫说是不是应允了,今日闯山的能活着出去的有多少?”阮青玄握住剑柄,语带讥讽。“人命关天,用强只是迫不得已,姑娘也别见怪。”那个峨嵋派的年长妇人缓缓开口。阮青玄思忖着只要张惟宜袖手旁观,拼着受伤也是可以把闯山的人料理干净。许敛宁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若要我去医治别人也可以,只是有些药材不是药铺可以买到的,诸位不妨稍等片刻。”张惟宜回转头,淡淡一笑:“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否容在下入谷一顾前朝林逋故居的风貌。”剩下的人本是怕她们使诈,可是硬要跟进去难说没有什么机关阵法等着,眼见张惟宜这样说,都松了一口气。“张公子的用意,敛宁愚钝,实在猜想不透。”许敛宁沿着花径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了脚步。“若说我们先前就相识,我便是有半点维护你们的意思,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张惟宜像笑又没笑,只见阮青玄投来含笑一瞥,“没想到许姑娘有此心机布了白天那个局出来,却还是这般不谙世事。”许敛宁气结:“就是装作不相识,你适才也和那些人作对过……”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张惟宜适才出手,即使有人诋毁也是说他见色起心,扯不到她们身上。三人很快到了梅鹤居。竹楼,水榭,观景亭似乎都维持了林逋故居的风貌,只有小处精心修缮过,可见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风雅入骨。阮青玄转上竹楼去拿先前整理好的包袱。许敛宁走进药房,理了几种少见的药材出来,忽然转头道:“你要医治的那个人有什么病征?”张惟宜想了一下:“血脉虚滑,气血不盛,时有昏迷。具体的,我路上再慢慢同你说。”她转过头,又看了看药箱里的东西:“那么走吧。”阮青玄拎着两只包裹,轻声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就不同你们一起了。张公子,劳烦你多多照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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