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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逾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拉到身边,戏道:“我真是嫉妒,哪家的好儿郎引得聂娘子倾心?自古美人常伴拙夫眠,你不必怕,你不说我便不问。”他掌中手腕颤抖,聂飞鸾一怔,强笑道:“她很好。”一行泪水已凝于睫。乐逾面现怒色,道:“他敢让你伤心。”聂飞鸾拉住他急道:“先生,并非如此!你若要去找她,妾身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乐逾忽而一笑,她才醒悟,双颊血红,思及天渊之别,又面色苍白,乐逾抚她背道:“你我没有做夫妻的缘分。飞鸾,你给我做个妹妹吧。”她泪水这才流下,暗道这世间有求不得的情,也有不求而得的情,上天终归没有太苛待她,敛衽拜下,道一声:“义兄……”悲欣交集,泪如涌泉,再忍耐不住,竟扑在他怀中哭尽平生种种难言辛酸之处。乐逾抱她坐着,情知室外有人,踟蹰再三不入内,挪步伐缓缓地一步一退远去了,走到湖边,又一跺脚一转身,越行越快,直入门来,道:“大哥哥!聂姐姐……”赫然是田弥弥。聂飞鸾失惊几乎要跳起,匆忙背身去拭擦满面泪痕,柔声道:“妾身不打扰……”田弥弥眼圈也是微红,鼻尖都泛着红,抓住她的手,道:“聂姐姐不要走,我有话要对大哥哥说。”她自幼知道自己要做谋国之人,婚约盟誓都为合纵连横,决不可生出情爱之念,否则轻则祸及己身,重则延至秦州。可情之一字,岂有半点由人的。她面上不知是喜是忧,如梦如幻道:“大哥哥,我对你说我有了心仪之人,这人……此刻就在你面前呀。”她掌中的手又是一抖,不再挣脱,点滴热泪打落下来。真是执手泪眼,一时凝噎。田弥弥低声道:“至亲至疏夫妻,我要与别人做至亲至疏夫妻,不敢招惹了姐姐。可姐姐对我,如许深情,我便再没什么不敢了。”她微笑道:“你方才弹琴时我就在,《停云》后两折你没有弹到,‘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我只愿与你促膝说一说平生,‘岂无他人,念子实多’……姐姐念我实多,我又怎能让你抱恨如何……”乐逾退出门外,远观湖水粼粼泛光。背后帘幕半卷,两个女孩哭上一阵,又喁喁笑语。田弥弥见她眼儿晕红,俊俏之余那檀口瑶鼻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怜可爱,当下双目灿然,从怀中取出一条丝帕,拭上她的桃腮,道:“好姐姐,我不该弄哭你。你那日代我犯险,留给我的丝帕我一直不离身,今天就拿它为你擦泪当是赔罪了。”她又笑道:“初见姐姐那次,我见姐姐有一双好漂亮的粉底尖头履,只是看不清那上头是什么花样,到了今天,姐姐愿意给我仔细看看吗?”聂飞鸾脸上一红,惯经风月却受不了她无心一般的拨弄,可田弥弥那张白中带粉的灵秀面庞上一对秋波眼犹带泪水,她哑口嗔道:“你……”却将那幅裙摆提高一截,让她看清纤足上一对粉底锦制尖头履,层层叠叠天上坠落一般绣的是黄瓣紫芯的磬口腊梅花。她们诉衷肠,乐逾竟在想萧尚醴。与此同时,楚宫之内,楚帝闻吴江洪涝,降特旨召诸朝臣议事,又令寿山王静城王旁听。寿山王不是第一次旁听政务,静城王却是第一回。他风姿极盛,红袍金带,在一干白发长髯的朝臣中恰如梨花间一株海棠。楚帝双眼也不禁在这幼子脸上停了停,但觉他容颜稍改,说像容妃又不全然像,偏是那不像的一分半分里,宛然曾在哪里见过。寿山王今日心神不宁,频频上望天子,吴江属淛州,淛州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河堤决口已成贪墨案,他此刻既想自保又不舍得抽身,拿不出对策,只得闭口听两派相争,高锷看似不动,却授意门生力争彻查,寿山王一派则观他神色,竭力分辩。两派相持,静城王不发一言。楚帝手中如意一击,铮地一声,阖殿寂静,众臣告罪,落一根针都能听闻。萧尚醴随之告罪,楚帝道:“静城王初次与会,哪怕寡人的大臣都有罪,你也没有,你有什么好跟着告罪的?”萧尚醴乍然被楚帝推到众矢之的,要犯众怒,脸色顿白,心思电转,道:“父皇的大臣是臣,而儿臣是臣与子。为臣不能为君尽忠,为子不能为父分忧,这便是大罪。”楚帝大笑数声,语气一厉,道:“天下人都是朕的臣民儿子!静城王这样说,朕的天下就没有一个无罪之人了。”不止萧尚醴,群臣皆心惊胆战,萧尚醴暂不请罪沉默跪在阶下,楚帝又道:“那么静城王为何不语?”萧尚醴审慎道:“儿臣年少无知,不敢再在父皇,及一众朝臣前妄议。”楚帝这才叫他起身。他首次列席议事,一场应对下来掌心竟有冷汗。朝议之后,高锷年迈,被太监搀出,萧尚醴静立在外,高锷笑吟吟道:“静城王殿下方才过谦了,殿下自谦年少无知,老臣观殿下,却很沉得住气。”萧尚醴道:“有高相这般老成持重之臣在,本王自是年少无知,若能时时聆听教诲才好。”次日,萧尚醴转赴春芳苑,不避讳辜浣谈朝议见闻。萧尚醴道:“如阿嫂所料,这便是我大楚的朝臣,这便是我大楚的朝廷。”辜浣与他下棋,拈白子笑道:“小九在生什么气?”萧尚醴落下一子,脸上不见怒色,也不见血色,道:“偌大朝堂,人人党同伐异。议事两个时辰,竟没有一个人真为灾民说过一句话。阿嫂,那些所谓清流尚且如此,民生艰难,叫我如何能不气。”辜浣恍惚从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那人攥紧她手,道:“浣娘,我哀民生之多艰——”她倏地惊醒,又笑道:“河堤决口,是修河工款被贪墨。陛下最恨贪官,逢巨贪必加极刑,凌迟弃市。为何贪官还是一年比一年多?”萧尚醴仿佛猜到,道:“阿嫂?”辜浣抬起一双翦水目,再下一颗白子,把这一劫做得更清楚,道:“朝上为何没有一个人提灾民?哪怕做做样子也没有?所谓奸党,不提也罢,清流爱名,为何不敢提?因为他们更惜身。若提灾民,要补河堤,如今已是五月,赶插新苗,要向别州借稻谷种籽,朝廷发赈灾的口粮也要至少发上两个月。淛州官吏敢贪修河款,库房里想必不剩多少钱粮。再要钱,便要国库的钱,国库如今又哪里挪得出上万金?”萧尚醴霍地起身,脸色头一次变了,道:“阿嫂慎言!”辜浣深深一叹,轻声对棋盘道:“天下一年赋税以千万计,贪污能有几何?宫中所用又有几何?陛下圣明烛照,洞察千里,为何贪官杀不尽?上行下效,又如何能杀尽。用贪官敛财,犯民怒便弃之杀之,大楚的巨贪……”在那丹陛之上,贵为一国天子。萧尚醴站起身来,仿佛站不稳,又坐了下去。他心思混乱,已入局中,可朝政之局比那棋坪上棋局更乱,他从未想过,这是真正的窃国者诸侯。隔了两夜,他再一次梦见乐逾。浅眠之初尚且为朝政烦心,东风吹来,一瓣瓣桃花落在他手上。萧尚醴惊诧望去,竟已坐在当日选婿的凤台上,粉红桃花如云霞铺满,四面寂寥无人。仅他独处,竟把那漫天桃花,飞阁高台都比得不如。忽有一个人道:“弥弥凤台选婿选了你,若坐在台上的是你,你会选谁?”萧尚醴张口道:“我会选……你。”一双手臂把他向后抱去,乐逾席地而坐,萧尚醴坐在他膝上,重担卸去,心里痛苦骤生,乐逾抚那乖顺半张的朱唇,道:“在想什么?”萧尚醴道:“我以前不知道,原来争皇位不是要和兄弟争,而是……从始至终和父皇争。”他眼波黯淡,抓紧乐逾的衣襟,乐逾目光一闪,道:“你现在知道,抽身还来得及。”双臂拥住他,却被萧尚醴挣开。萧尚醴伤怀低喃道:“我的乳名是‘幼狸’,猫是‘狸奴’,太子哥哥的乳名是‘於菟’,於菟是虎。母亲对我的寄望,就是如此而已。父皇的儿子,人人能肖想皇位,唯独我不行。凭什么?凭什么,我差过人吗?”不知不觉已是悲从中来,泪如横波。乐逾心中一震,低头吻去他眼睫上的泪水,萧尚醴面有凄艳之色,闭目道:“哪怕要和父皇争,我也要争下去。从皇子争到太子,从太子争到登基。以前是为意气,现下我却是怕。我怕天子视万民如草芥,我怕生民倒悬我解救不得。你,懂不懂?”他猛然睁眼,是不舍又是决绝,泪光晶亮,道:“你,又帮不帮我?”乐逾心沉如铁,道:“要我帮你,将蓬莱岛双手奉上?”萧尚醴放下身段,一番装痴卖怜并未笼络住他,怒道:“这就算言尽于此了?”他起身就走,却被乐逾扯住手臂一带,软下腿脚跌倒在他怀中,被放平了,虽则是梦,却也是光天化日在那凤台之上被解开腰带,不多时衣物凌乱,泪痕已干,双颊泛起红晕,一侧滑润肩头含怨含羞露出来。萧尚醴一张面容意乱情迷,这究竟是梦是真,只听乐逾道:“国事休提,江湖莫问,不要辜负良宵。”萧尚醴紧紧抓他肩背,身下被握住套弄,轻晃呻吟道:“你,叫我一声……”不待乐逾叫已泄在他掌中。他后来下身不着寸缕,被乐逾压在身上起伏,拇指反复抚他鬓角,低沉呼唤,待萧尚醴射出几股精水,乐逾低哼一声,那后穴还无休无止吸咬他的阳具。虽是他插入乐逾那处,却被按住手,后穴一张一合等他又硬起来,在他耳边说了许多羞死人的荤话。一梦醒来,枕簟残有泪痕,他静坐床上,回想自己在梦中如何矫揉作态,身上余温渐退,道:“去金林禅寺,请善忍大师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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