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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周嬷嬷显然状况不太好,云缨不知她为何重提此事,急忙轻声劝她:“嬷嬷,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我去找太医!”说完便要起身离开,床榻上的妇人却挣扎着起身,动作间竟是咳出了血。云缨只好又赶紧回去,扶住周嬷嬷瘦弱的背脊,听她道:“小殿下别去,他们不会来的。”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太医署那些人当然不会来,说不准还要冷嘲热讽一番。但云缨却心间酸涩,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长明寨。此时此刻,什么裴忱的早已被她抛之脑后,她只能按捺住心思,听周嬷嬷虚弱的声音说道:“老奴的身体自个儿知晓,小殿下回来的及时,趁这机会,老奴便将所有事都告知您。”“小殿下,其实您不是靖元帝的孩子。”“楚姑娘的具体家世老奴不清楚,只知晓她身份尊贵,在扬州时便有了孕,是被靖元帝强硬带回宫的。”云缨愣愣地听着周嬷嬷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小殿下和楚姑娘,都是大昭人。”“若是能寻着机会,小殿下便回大昭,与家人团聚吧。”裴忱明白心意周嬷嬷的话虽然让云缨倍感心惊,但她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嬷嬷不知是生了什么病,瞧着似乎很严重,如今没人可以帮她,云缨只能自己想办法。白日时她便发现,皇宫里的防守弱了许多,靖元帝似乎调了很多人离开,虽不知是何故,却让如今的云缨有机可乘。她小时候贪玩,哪里都要去摸摸碰碰,粘着满身树叶回院子更是常态,也因此发现了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穿过长长的幽暗潮湿的密道,乔装后的云缨随着冬狩那日的记忆,直奔平民街。偌大的京城里,除去高官府邸所在的街巷,其余地方因由靖元帝的横征暴敛,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饥寒交迫的百姓。云缨匆匆一瞥,便收回视线,朝当铺行去。她的手里没有现银,只能先去典当一些首饰再去医馆,至于那些饿肚子的百姓,她如今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操心。从当铺出来后,云缨把钱袋小心地揣进袖袍里,抬起双眸时,忽见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缓缓行驶过这条脏乱的街道,轻柔的风微微掀起车帘,露出一小截月白锦衣。云缨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便收敛心思急匆匆问路去了医馆。周嬷嬷已经几乎无法下榻行走,云缨没办法把她带出来,也不可能把郎中带到宫里去,只能向郎中尽可能仔细地叙述嬷嬷的症状。拿到药后,她一刻也不敢耽误,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再次路过一条小巷时,云缨瞥见几个瘦骨嶙峋的男女老幼,看起来似乎是落难的一家人,其中有个女子羸形垢面,看不清样貌,但像是断了双腿,腿上布满了血肉模糊的伤痕。她的脚步顿了顿,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钱袋里剩余的碎银,没时间多做犹豫,把钱袋轻轻放到他们面前就离开。回到宫里喂嬷嬷喝完药后,云缨想起嬷嬷之前说的话,从妆匣里拿出一串璎珞项圈,爱惜地轻轻摸了摸,神情有些黯淡。这是阿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还记得初见裴忱时,云缨便是戴着它刚从宫宴回来。倏尔,她蓦地回想起云侯也曾赠予她一串璎珞,还说这璎珞项圈在大昭颇受女子喜爱。阿娘也是大昭人,如此便不奇怪了。正想将它重新放回妆匣,云缨的手却忽地一顿,转而把它放到眼前仔细瞧了瞧。镶嵌着的乳白色玉化砗磲上,极不明显地刻着一个小字,而这个熟悉的字样,云缨曾在云侯给她的那块玉牌上见过。她又从玉匣里拿出那块玉牌,把它们放在一块儿细细对比,惊奇地发现这不止是同一个字,连镌刻手法似乎都出自一人。阿娘同云侯,有什么关系吗?云缨在心底胡思乱想着,脑海中又忽然浮现今日马车上的那一截月白锦衣,她赶紧兀自摇了摇头,将这些无稽的想法置之脑后。又去看了看榻上形容枯槁的周嬷嬷,妇人的两颊异常瘦削,瞧着很是憔悴。云缨按下心里的担忧,回屋去睡了。一连数日,周嬷嬷的病情似乎都没有好转,云缨不知是郎中误诊了病,还是嬷嬷的病已经严重到无法医治,但无论是哪种,她都束手无策,只能在心底暗暗焦灼。缠绵病榻数日,周嬷嬷吊着最后一口气,心里知晓自己已经无药可医,她亦不想再为小殿下平添忧虑。于是在一个细雨濛濛的阴天,云缨端着药碗到周嬷嬷榻前时,便发现已然安详离世的妇人,或许是怕她难过,嬷嬷枯瘦的脸上还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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