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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3页）

姑姑被扶进内殿，宫女们侍侯我更衣清洗，内侍匆忙清理掉殿上的血污láng藉。

我察看了玉秀的伤势，她伤在肩头，虽流血甚多，尚不致命。

宫人脱下我外衣时，牵扯到手臂，这才察觉疼痛难忍。方才堪堪避过的那一刀，还是划破了左臂，所幸伤口甚浅。

姑姑鬟髻散乱，面色惨白，金章紫绶的华美朝服上也是血污斑斑，却不让宫女为她更衣清洗，只是蜷缩在chuáng头，口中喃喃自语。宫女呈上一盏压惊定神的汤药，被她劈手打翻，&ldo;滚，都滚，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个都想加害于我，你们休想！&rdo;

我匆忙让宫女裹好伤口，趋前搂住她，心中酸楚无比，&ldo;姑姑不怕，阿妩在这里，谁也不能害你！&rdo;

她颤颤抚上我的脸，掌心冰凉，&ldo;真的是你，是阿妩……阿妩不会恨我……&rdo;

&ldo;姑姑又在说笑了。&rdo;泪水险些涌出眼眶，我忙qiáng笑道，&ldo;衣服都脏了，先换下来好不好？&rdo;

这次她不再挣扎，任凭宫女替她宽衣净脸，只定定盯着我看，脸上又是笑容，又是凄切。我被她这般目光看得透不过气来，不由侧过头，隐忍心下凄楚。

蓦然听得她问，&ldo;你恨不恨姑姑？&rdo;

我怔怔回头，望着她憔悴容颜，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她是看着我长大，爱我宠我，视我如己出的姑姑，却又是她将我当作一枚棋子，亲手推了出去，瞒骗我，舍弃我。从前黯然独对风霜的时日里，或许我是怨过她的。那时，我不知道应该将她当作皇后，还是当作嫡亲的姑姑。

可在刀锋刺向她的那一瞬，我不由自主挡在她身前，没有半分迟疑。看着她如今凄凉憔悴，似有千针万刺扎在我心上，再没有半分怨怼。

我扶住她瘦削肩头，将她散乱的鬓发轻轻理好，柔声道：&ldo;姑姑最疼爱阿妩，阿妩又怎么会恨您？太子哥哥就快登基了，您将是万民景仰的太后，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母亲，姑姑应该开心才是。&rdo;

姑姑脸上浮现苍白的笑容，迷茫双眼又绽放出光采，望着我轻轻笑道，&ldo;不错，我的皇儿就要登基了，我要看他坐上龙椅，做一个万世称颂的好皇帝！&rdo;

我小心翼翼察看她的眼睛，不知她还能看清楚多少。

&ldo;可是，他恨我，他们都恨我！&rdo;姑姑突然一颤，抓紧了我的手，眼角一道深深的皱痕不住颤动，&ldo;他到死都不肯求我，不肯见我！还有他，他负我一生，还敢废储我，派人杀我！连亲生的儿子也厌恶我！我做错什么，我这么多年记着你，忍让你，你究竟还要我怎样……&rdo;

姑姑陡然放声大笑，复又哽噎，抓住我不肯放开，目中满是绝望凄厉，指甲几乎掐入我手臂。

左右宫女慌忙将她按住，我惊得手足无措，不明白她颠三倒四的话，到底在说什么。

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让她平静下来，反而越发癫狂。太医一时还未赶到，我正忐忑焦灼间，一名小宫女怯怯奔上前来，手里托着一只小瓶，飞快地说，&ldo;王妃，奴婢见过廖姑姑给皇后服药，每次皇后这样，都要吃这个玉瓶里的药。&rdo;

这小宫女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眉目婉丽，尚显稚气。我蹙眉接过药瓶，倒出几枚碧色丹药，气味清香芳冽。

姑姑已经狂躁不宁，开始大声喝骂，似乎连我也不认得。

我将一枚药丸递给那小宫女，她膝行上前，毫不犹豫的吞下。

一名宫女匆匆奔进来，&ldo;启禀王妃，豫章王与左相已到殿前。&rdo;

&ldo;叫他们在外头候着！&rdo;姑姑满口胡言，怎能出去见人，我再无暇犹豫，将那丹药喂入姑姑口中。

她挣扎几下，果真渐渐平静下来，神qg委顿，恹恹昏睡过去。

我望着她憔悴睡颜，心底一片空dong的痛。

正yu起身，忽见她枕下露出丝帕的一角，再看她额上，隐约有细密冷汗。我叹口气，抽出丝帕来替她拭汗，触手却觉有些异样。这丝帕皱且泛huáng，十分陈旧，隐有淡淡墨痕。展开一看，只见八个淡墨小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心中一跳，凝眸细看那字迹，风骨峻挺，灵秀飞扬，放眼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写出。

只有他，以书法冠绝当世，辈声朝野，上至权贵下达士子，皆风靡临摹他自创的这一手&ldo;温体&rdo;。

那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温宗慎，以谋逆获罪，被姑姑亲自赐下毒酒，在狱中饮鸩而死的右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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