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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监仓里的除夕夜（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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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那天下午，落网了的张志烽在省看守所里，一头冷汗地回答着林林的提问。此时的张志烽应该是心理有所准备的，自从珠海回来，他就有一个预感可能要出事，因为“大富豪”和“蝠鼠”都被“皇气”给罩住了。“皇气”，一般是香港黑社会指的香港警察，张志烽前段时间在香港，那800公斤炸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以为“皇气”罩住的是张子强，可能是香港警察追那炸药的事，现在大陆公安是在协助香港警察，所以张志烽想把所有的事情，都甩到张子强和胡济舒身上，以利于自己脱身。

林林看着张志烽那一头冷汗，感觉到他的心态与张子强和胡济舒不同，就目前已经落网的这三个人，他隐隐感觉张志烽可能是突破口，顺着这个思路，他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他们俩干了什么？”

张志烽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林林又追问：“真的不知道？”

张志烽说：“真的不知道。”说着，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已经是除夕了，尽管在温暖的南方，但那天气温还是比较低，不知为什么张志烽出了那么多的汗，整个审讯中把自己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

其实，张志烽也是一个犯案累累的惯匪了，他在香港黑社会已经混了多年的江湖，从他脸上那道刀疤，就知道年轻时就开始在社会上冲冲杀杀，积累了他一定的名气，人们为什么叫他“阿斩”，而很少叫他“阿烽”呢。其实，“阿烽”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叫法，简单地取了名字中一个字，显得温和亲切。可叫“阿斩”，突出的是他脸上的那道刀疤，带着一股杀气，对于以犯罪为生的张志烽，实际上乐于人们叫他“阿斩”，在江湖上立威，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以，那天张志烽满头是汗，我觉得主要不是怕，从他被捕时回头一瞥，望着妻子抱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潜意识中，可能浮上了对自己浪迹江湖一辈子，好不容易获得的娇妻爱子的日子，可能要永远失去了，他内心在挣扎。

看着张志烽绷紧了的神经，林林没有继续往下追，他想第一次审讯，给张志烽这个压力已经够了，让他再去想想。

林林说：“张志烽，今天我们先谈到这儿。你远没有讲实话，你心里明白，我们也明白，回到监仓好好想一想。我们再谈。”

第一次审讯张志烽就这样结束了。这种有点像打乒乓球一样一推一挡的审讯，今后还要进行无数次。

接着就是除夕了，干警和疑犯都要过年。

当然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过年心情。

“过年”，准确地讲叫春节，这是中国人迎接春天到来的日子，也是人们辞旧迎新的节日，人们在庆祝这个节日中，祈望着新的一年生活会更好。

那么，在看守所这个特定的环境中，在失去自由的这群特定的人群里，明天会怎样呢？这些人的心情当然完全不一样了。“过年”，这个本来是祈福喜庆的日子，在这里往往就变成了对过去好日子的惋惜和留恋，所以关押在监仓里的人心情往往是非常伤感的，这个日子里，监仓里也是一片沉闷压抑的气氛。

1998年1月27日就是农历除夕了。那天审完张志烽已经快到傍晚了，走进监仓里的张志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坐在地铺上，一声不吭。

这天，看守所给在押人员加餐。张志烽进入监仓时，里面的人都在吃饭，毕竟是加餐所以伙食标准就比平时好，所以在押人员特别是那些关押时间相对长一些的人，吃得就比平时香，但监仓内的气氛却比平时凝重。毕竟是年夜饭，很多人都在想家。

张志烽躺在那儿没有吃饭，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想到今天中午的时候，一家人还在其乐融融的吃饭，晚上自己就身陷囹圄了。此刻，他特别想儿子。

于是，张志烽从地铺上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妻子昨天给他的儿子的照片，捧在手上，久久的端详着。这张照片在进看守所的时候，没有被看守人员收走，此时，他用手一下一下地摸着照片上儿子胖嘟嘟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监仓外，过年同样没有回家的看守所教导员正在巡仓。因为，看守所关押的都是未决犯，未决，指的是还没有判决的在押人员。所以，他们的思想情绪波动最大，特别是在过年这个特定的日子里，也要防止出现意外。因此，过年过节的时候，看守所都要加强看管工作，教导员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个除夕没有回家过了，从事多年的看守所管教工作，使他积累了丰富的看管经验，在押人员的情绪波动变化，都会引起他的注意，所里关进了要犯，厅长亲自来布置关押工作，他自然是提着格外的小心。此时，他正从监仓的探视窗里，看到了张志烽刚才的那一幕，就放在了心里，后来他把这个情况转告了预审人员，提供给审讯时参考。

在关押张子强的612仓内，也因为是除夕夜，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气氛。

由于612仓关押的基本上都是经济罪犯，大家的行为举止和刑事罪犯不一样。当端起年夜饭时，都有些沉重，特别是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头发已经花白的教英语的人犯，端起饭碗就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自言自语地说：“往年这时候是和小孙子在一块过的。我们是北方人，虽然来广东已经多年，但过年还是要包饺子，好像没有饺子，就没有过年的气氛。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年会在看守所里过年。唉，都是钱害的！”

他端着饭碗走到一边坐在地铺上。

有一位被抓前是海关关员因放私收受贿赂而被关进来的年轻人说：“你不在，家里还有好多人，一样过年。我刚结婚，今天家中恐怕只有她一个人了，这年怎么过？”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唯有张子强无所谓地端起饭碗，还和同仓的人犯客气了一下，然后就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表现出长进长出监狱的那种随便劲。吃了几口抬头发现同仓的人都没有怎么动筷子，就说：“作为年夜饭是差了点，人在哪儿说哪儿话，大家今天将就点，等将来出去了，我请大家到广州白天鹅宾馆吃干鲍鱼翅，喝五十年的‘路易十三’。”

白天鹅宾馆就坐落在广州的沙面，是由香港霍英东投资兴建的，当年是中国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而“路易十三”是法国一种陈化期达到50年以上的白兰地酒，当年在五星级宾馆里一瓶要一万人民币。

有着“大富豪”之称的张子强，也不是在吹牛，他一掷千金花得起，但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感觉。

同监仓的人犯不但不领他人情，反而都厌恶地转过身不理他。

在关押胡济舒的205仓内，同仓里的人都在埋头吃饭。

胡济舒端起年夜饭，想都没有想，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表现出一个没有家的光棍汉对过年的无所谓。

尽管是除夕，在监仓里可没有“守夜”一说，到了时间一律睡觉，这一夜翻来覆去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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