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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第1页）

江旻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胃里有刀片不停息地旋转切割，比他两年前在任务中^枪还要痛一百倍。

他一整夜没合眼，困得整个人快软成了一团泥，但就是睡不着。数羊、数星星，都不能使他入睡。他依稀想起他自己家的床头柜里有他的帕^罗西^汀，白绿相间的药盒。那是他几个月前买的，还没吃完。

他想象着自己把它拿起来，抠下一粒药片就着温水咽下去。喉咙里会残留药物的特殊气味，可他却能安心，至少晚上可以与周公碰个面，虽然周公脸色通常不好。

他现在没有帕^罗^西^汀，也睡不着。

他想起来下楼绕着小区跑几圈，这样他就会把自己累到半死，或许就能睡了呢？

可叶霆就在他床边趴着，他翻身的动作大一点就能吵醒他。他不借助他的帮助，也无法独自下床。一整个白天，连上厕所都是叶霆扶着去的。

江旻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胃部，企图减缓疼痛以此来夺取被早已被占领了的理智。他逼迫自己去想很多别的东西，比如他的大学生活，又比如父亲的葬礼。

这些画面在他眼前划过的时候并不流畅，卡顿得如同出水不顺的钢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美好的，不美好的，都稀里糊涂地搅合在一处，看得人心烦。

与他苦苦煎熬的这个夜晚相比，他过去经历的全部苦难不过是回首的一瞬。他现在站在虞美人盛开的山坡顶端，转头向后看，那些死亡、恐惧、苦楚化作了紧随着他的跫音，在风吹过时四散开去。

意识的存在也只不过是加重了他的负担，他想了一会儿便头痛欲裂，只好放开了紧握的风筝线，让它们飘远。

叶霆刷完了牙，又刮好了他好几天没刮的胡子。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他这才年轻了些，脸上的沧桑感一扫而空了。

明天就是除夕，他开始考虑要怎么回复江旻手机上收到的来自江母的短信。她只是简短地问了句“几时回家”，叶霆却要苦思冥想出一套完美的说辞告诉她“自己”不回家，而且又不能引她担心。

叶霆在厨房里煮早餐的粥，许蓉蓉的电话来得很不是时候。

他腾出一只手接了自家母亲的电话，语气有些冲，“什么事啊一大早就来电话？”

许蓉蓉道：“你不是要我教你做饭吗？今天晚上我去你那儿，顺便带点菜。你有空吗？”

叶霆关上了厨房的隔断门，“妈，我最近不在家。”

“那你在哪儿？让我教你做饭，你又没法学，你在逗我是吧？”许蓉蓉不满。

叶霆无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如实相告，“我在‘方舟’。”

“‘方舟’？你跑那儿去住干嘛呀，那是你爸给你买的婚房，你什么意思啊你？”许蓉蓉还没说完，自己就明白过来，“你肯定有对象了。也不带回来给我看看。”

“我都说了我没对象。”叶霆一和母亲聊到这种话题就头疼，她们人到中年，成日没什么事，除了做做美容，看看书，其他就只剩下关心自己家孩子的终身大事。

“行行行。你就说今晚有空没空。没空的话以后别找我。明天就年三十了哪有时间教你。我自家年夜饭菜单还没想好呢。”许蓉蓉催他下决定。

叶霆看了看厨房里堆着的各种食材，狠了狠心，道，“你来吧。我今天一直都在‘方舟’。”

“行，那我下午过去哈。”

他扔下手机，把加了很多糖的粥端到卧室去。

“你妈妈给你发了条短信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叶霆坐下来，把粥吹温了喂到江旻嘴边，“怎么回？”

江旻咽下那口粥，就摆手不吃了。叶霆把他的枕头放下来帮他重新躺回去，自始至终没得到他的回答。

江旻的脑子早已被一只咆哮的野兽侵^占，他在啃食着他的全部思维，就像寄生在螳螂体内的铁线虫驱使着寄主为之寻找水源。江旻身体里蛰伏着的野兽正在引诱他找海^洛^因，只不过江旻还在和它对抗，没把这需求赤^裸^裸地说出来罢了。

他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精力分心，所以叶霆对他的反应并不惊讶。

他握着江旻的手机，在对话框里输了一串字符，大意是江旻刚上任，需要做出点成绩，便主动要求排班，所以不能回家。

晚上六点，许蓉蓉姗姗来迟。她生怕儿子在假期饿死了，大包小包地提了若干蔬菜瓜果、鸡^鸭^鱼肉上了楼。

幸好有电梯，这让她搬运起来方便了不少，否则叶霆真要为她的腰捏把汗。

在许蓉蓉来之前，他明知没用，还是告诉了江旻一声，让他乖乖躺着，他暂时锁一会儿门。江旻上午很安静，他只是抱着叶霆给他灌好的热水袋卧在被子里，叶霆希望他晚上不要出什么状况。

许蓉蓉这个人听风就是雨，叶霆这次如果真的避而不见她，不要三天，保证在春节假期结束之前，全大家都会知道叶霆马上就要结婚了。

为了稳住她好争取日后摊牌的机会，才不得已同意她今天过来。不过叶霆也是真的想学做饭了，春节期间订餐很麻烦，他又不想让江旻跟着他一起过粗糙日子。

许蓉蓉今天的穿搭是时下在中年妇女群体里流行的民族风，一件宽大的袍子配上阔腿裤和刺绣布鞋，脖子上松松系了条丝巾，看上去神采飞扬。

她一进门就轻车熟路地将解下来的围巾挂到沙发背上，又简单转了一圈，道：“你让你爸给你在玄关这里买个衣架好不好？现在门口太秃了，而且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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