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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家里的相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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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月突发心绞痛，林瑛只得陪在她的身边。直到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林瑛才领着两个孩子，向嫂子和两个侄子告辞。在回家的路上，林瑛心里憋得慌，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回到家里后，她二话不说，一头直奔里屋，眼泪似决堤一般，放声哭了起来。

银生以为林家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走进里屋，向妻子问情况。林瑛一边啜泣，一边把中午饭桌上，嫂子如何说出心里的打算，以及两个侄儿如何顶撞，还有陈秋月又犯心绞痛的事，都向自己丈夫说了。

银生听了后，忍不住长吁短叹，说道：“真是可怜！你哥哥出生入死，想不到今天会落到这种地步，还连累一家老小。”林瑛哭着说：“眼看我娘离咽气的日子不长了，大哥今生怕难见她一面，这事想想都伤心。”

海光见母亲在屋内哭泣，父亲在旁边相劝，知道舅妈家里又有事端，只是舅妈一家的事，父母平时不许他多问。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问身边的弟弟，白天在外婆家里，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海福于是把在外婆家里，自己亲眼所见的情形，都向哥哥说了。

海光明白了母亲伤心的原因，不由心里伤感起来。他对自己的大舅还有一丝印象，隐约知道大舅的下落，还记得外公为何而死？外婆为何变得痴傻？海福见他默默不语，在他耳旁问：“外婆看上去很怕人，她是不是傻了？”海光点点头，关照他说：“不要在妈妈面前这么说，她听见了会打你的。”

海福习惯刨根问底，接着又问道：“外婆家的两个哥哥，他们为什么要发脾气？他们的爸爸在哪里？”海光回答说：“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然后说道：“他们的爸爸，就是我们的舅舅，他在外地很远的地方。”海福又问：“那么他为什么不回家呢？”海光见他问个没完，连忙说：“不许多问，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最好不要管。”然后不再理睬海福。

第二天早上，海光和海福出门去上学。海福在路上仍想着昨天的事，对海光说：“外婆家里有点怕人，不像别的人家。”他又问道：“舅舅为什么不回家呢？”海光有点不耐烦，说道：“叫你别问，你又问。”海福噘起了嘴，海光见他不高兴，于是说：“等放学回家后，我再告诉你。”

弟兄三个下午放学后，海荣放下书包就出门去。海光领着海福，走进了前房间，打开梳妆台的一只抽屉，拿出来一本相册簿，然后同海福一起坐下来。兄弟俩打开相册，第一张相片是银生和林瑛的结婚照，相片上的银生身穿西装，胸前打着领带，林瑛身着旗袍，头上戴着婚纱。

海福一眼认出了相片上的父母，瞪大眼珠惊叹道：“爸爸穿那身衣裳真神气。”海光对他说：“这是西装。”海福又说：“爸爸怎么还戴红领巾呢？”海光听了直笑，说道：“不是红领巾，那是领带。男人穿西装，一定要打领带的。”海福听了后，把海光胸前的红领巾，和相片上的领带比对一下，果然不一样，于是又问：“为什么爸爸现在不穿西装了？”海光回答说：“现在没人敢穿西装打领带，那是资产阶级穿的，你懂什么叫资产阶级吗？”他懵懂地摇了下头。

接下来是银生和林瑛，俩人年轻时拍的几张相片，还有海光、海荣、海霞的相片。海福一一看过后，翻到一张两个陌生人合影的相片，连忙问身边的哥哥：“他们是谁呢？”

那张相片上是一对中年夫妇，男子神情泰然，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也穿西装打领带。女子容貌秀丽，气质端庄超逸，身上穿旗袍，颈上戴珍珠项链，站在椅子一侧。海光低声说：“这是我们的外公和外婆，外公早已经死了。”海福一下愣住了，他不敢把相片上，那个风姿绰约的妇人，同睡在亭子间里的，形同骷髅的外婆相比。他怔了半晌问道：“外公是不是资产阶级？”海光点头说：“外公从前是个有钱人。”海福又问：“有钱人是不是坏人？”海光回答说：“在穷人的眼里，有钱人也许是坏人。”

海福接着把目光停留在，一个穿西装的青年人身上，问道：“这是年轻时的外公吗？”海光摇头说：“他是国栋爸爸年轻时的照片。”海福惊问道：“他就是舅舅？”海光点点头，指着旁边一张身穿军装的相片说：“这是他后来的照片，舅舅名字叫林少华。”

海福仔细端详片刻，终于发觉相片上的舅舅，同自己的母亲有几分相像。海光不等海福问话，翻出了另外二张相片，指着相片说：“我们还有一个二舅，他叫林少雄。”海福细看两张相片，那是个长相英俊的青年，一张身穿学生装，坐在书桌前读书。另一张身穿大衣，好像是站在雪地里，身后有幢漂亮的高楼，高楼的尖顶上有颗五角星。

海光一下喜形于色，得意地说：“这张是少雄舅舅在念大学时的照片，那张是他去苏联留学时的照片。你知道他身后的那幢高楼吗？它叫克里姆林宫，同北京天安门一样有名。”海福见海光说起二舅，一下变得兴奋，于是问：“二舅很有本事吗？”海光点头说：“当然了，去苏联留学的人，都是有学问的，都有大本事。”海福又问：“他在哪里呢？”海光回答说：“他在东北工作，全家都在那儿。他去年来探望外婆，还送给我一支钢笔呢。”

相册里的相片有很多，可是海福找不到一张自己的，一直翻到最后几页，他终于看到了，在宝生结婚那年，祖父和祖母在家门口合影的照片，还有一大家子，在家门口的全家福，上面也有自己，总算弥补了缺憾。

海福把相册又重新看了一遍，看完后对海光说：“你还没有告诉我，大舅舅到底在哪里？”海光凑在他耳旁说：“他在很远的地方，不能回家来。”他疑惑地问：“为什么呢？”海光回答说：“爸爸和妈妈不许问，你还不懂，以后不要问这事。”接着又说道：“照片上的这些人，不许对外面的人说。”

看完相册后，海光进自己的房里，坐在书桌前做作业。海福坐在饭桌前，也开始做作业。不多一会，银生下班回来，差不多同时，林瑛领着海霞也到了家。

银生不见海荣，于是问海福说：“你二哥呢？”海福回答说：“他去外面玩了。”银生又问：“他功课做过没有？”海福摇摇头，银生即刻勃然大怒，转身朝门外去，林瑛一把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里？”银生回答说：“我去找他回来。”林瑛说：“他总会回来的，难道你不怕丢人现眼？”海福见父亲发火，心里一下害怕，连忙站起身说：“我去叫他回来。”说着急忙出门。

海福知道海荣在哪里，出门后一溜小跑，来到马路对面的弄堂里。只见弄堂里围着一群小学生，都在看人打玻璃弹子，海荣也蹲在地上打弹子。

海福上前推一下哥哥，海荣抬起头问：“你怎么来了？”海福回答道：“爸爸和妈妈下班了。”海荣一惊，知道自己忘了时间，对旁边人说声：“我不玩了。”收起弹子后，赶紧和海福回家。

兄弟俩走出弄堂后，海荣关照弟弟说：“回到家里后，不要说我在打弹子。”见他低头不语，海荣又说：“你要是不帮我的话，以后我也不帮你。”海福于是点了点头。

兄弟俩走进家里，银生和林瑛已在屋里等候。银生大声问海荣说：“你在什么地方？”海荣低声回答说：“我在同学家里。”银生大声说：“把两只手伸出来。”他只得从命，把两只手伸出来。银生又问：“既然在同学家里，为什么手这么脏？”海荣赶紧低下头，只听银生又说：“把你裤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他只得掏裤兜，等到两只手摊开来时，几颗玻璃弹子暴露了。

林瑛手里捏了把竹尺，嘴里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叫你别玩弹子，你偏不听。”她一边骂，一边扬起了手里的竹尺。海荣扔掉手里的弹子，双手抱住头，无奈躲不过尺子，手背上挨了几下。

海荣呜呜哭出了声，一旁的海福吓得脸色煞白。银生拉住林瑛的手，说道：“你别打他的头。”海光也上前去，把林瑛手里的竹尺夺了下来，然后把海荣往里屋推。银生这时大声喝住海光，指着地上滚落的弹子，对海荣说：“自己拣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去。”海荣于是拾起地上的弹子，丢到门外的垃圾桶里。

海荣挨打后，进房里打开书包做作业，直到吃晚饭才出房间。银生仍余怒未消，指着他的鼻子问：“你长记性了没有？”海荣点了点头。银生又说道：“你不像你的哥哥，也不像你的弟弟。看看你的作业本，做得潦草马虎，一点上进心也没有。”他又对海光说：“做哥哥的管不好自己弟弟，你也有责任。以后放了学，不做好功课，不许他出去。”海光似乎有点委屈，但是不敢顶嘴。弟兄三个吃了晚饭后，不敢像平时那样嬉闹，赶紧进房里去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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