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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眼》(《虫眼第二部》)
懺曰: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
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江南梅雨时节,天低云暗,白茫茫朦胧一片。斜风细雨撒落在行人过客身上,冰凉沁肤,使人顿生思乡之情,缠绵悱恻,千回百转,有道是&ldo;断肠人在天涯&rdo;。
庐山方圆百里,林泉沟壑、树木繁茂,烟雨之中越发显得郁郁葱葱。每月的阴历十五早上,必会见到一黑衣老者坐于山南太乙村边的一块大石上闭目打着瞌睡,雨天则打伞,从不与人答话。他的脚下平铺着一纸,上书&ldo;包吆死人过省&rdo;几个大字,有路人见以其神经病一笑置之。
山路之上走来一个书生模样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举止文雅,他来到老者身前住步,轻轻咳了声,那老者慢慢睁开了眼睛。
细观那老者面色苍白如纸,长相丑陋,双目却炯炯有神,双瞳深邃似不见底,默默盯着来人亦不答话。
&ldo;先生可是河南教中人?&rdo;那书生恭敬的问道。
&ldo;你也知道河南教?&rdo;老者惊奇的打量一下道,&ldo;这个名字早已被人遗忘了,几十年以前就已经俗称&lso;湘西赶尸人&rso;了。阁下如何称呼?&rdo;
&ldo;冯布衣。&rdo;中年书生淡淡一笑。
老者点了点头,道:&ldo;贺嘉山上的风水大师,难怪知道我门的来历。我与你们贺嘉山上的殡仪馆素有来往,故有所耳闻,不知冯大师今日有何事?&rdo;
冯布衣道:&ldo;久闻&lso;湘西赶尸&rso;限于湘西沅江上游一带,多少年来已不闻其踪迹,前不久偶闻殡仪馆黄馆长酒后提及,方知世间竟还存有这一神秘行业,不由得想来探个究竟,失礼之处,请多包涵。&rdo;
&ldo;如有生意,当可咨询,不然就请自便。&rdo;老者面露不悦。
&ldo;正是有一单生意相托。&rdo;冯布衣道。
【
第一章
中国人有很浓厚的乡土观念,所谓&ldo;树高千丈,叶落归根&rdo;,不论离家多远,死后必定想方设法把遗骸运回家乡安葬,客死异乡而又不能归葬故土,在传统观念中被认为是最为凄凉的事。
赶尸‐‐是一种最为奇特的运尸回乡的运输方式。
湘西的沅江流域,大都是崇山峻岭,道路崎岖,人行已是甚为不便,更遑论抬着棺材翻山越岭了,于是&ldo;湘西赶尸人&rdo;这一行当便应运而生。月黑风高之夜,荒郊野外,一连串的死尸默默的尾随在赶尸人身后,匆匆穿州过省返回故乡,最远的可达云贵,诡异的情景令人不寒而栗,这是世界上最为恐怖的职业。
近些年来,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乡村也普遍修了农用车道,交通条件日臻完善,非昔日可比。国家到处推行火化,客死异乡一般也就是骨灰返归故土了。因此,原本就神秘的&ldo;赶尸人&rdo;现已销声匿迹,江湖之上绝难再见其踪影。
此刻,冯布衣心中已大致有数,于是对老者道:&ldo;此次要运的并非尸首,而是一具八百年前的骨殖。&rdo;
&ldo;并非&lso;赶尸&rso;何故不乘汽车又快又便当?&rdo;老者深感诧异。
&ldo;此人八百年前赫赫有名,想他本意仍是循用旧俗返归故土,我宁愿尊重其意而行之。&rdo;冯布衣语气坚决。
&ldo;运往何处?&rdo;
&ldo;江西定南凤岗村。&rdo;
&ldo;岂不是古时江西派大风水师赖布衣的家乡,此骨究竟何人?&rdo;老者更觉惊讶。
&ldo;正是北宋赖文俊。&rdo;冯布衣低声道。
夜,小雨初歇。贺嘉山上,那黑衣老者酒足饭饱,打开冯布衣的旅行皮箱,取出赖布衣的遗骨,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跪下磕头。
&ldo;我迟老二一生走脚,今日有幸得此殊荣,能够走脚八百年前赖老前辈的尸骨返乡,不枉此生啊。&rdo;老者激动得眼泪直流。
祭拜完,老者取出牛筋线,手法熟练地将206块骨头逐一串起,难以连接的趾骨用胶带缠好,此刻遗骨站立着如同医学院的骨骼标本般。
&ldo;赖老前辈想来一生跋山涉水行走万里,脚底都生满了骨刺,不知行走怎样?&rdo;老者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取出辰砂,这是朱砂中之上品,涂抹在了天灵盖、胸骨和关节部位上。冯布衣找来一套迷彩服,穿在骨骼上正合适,帽子稍大些,也只好将就了,再套上一双高帮旅游鞋,系上一付防非典时流行的大口罩,一切已然就绪,即使途中有路人瞧见,只要是夜间也难以辩认,只会想此人太过消瘦,定是营养不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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