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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ldo;我这两天梦见山东那边港口里插满日本的旗子,港里停的都是日本的船,有商船,还有军舰,一群日本人站在穿上举着枪,一排一排的,就对着搬货的劳工。所有的厂房都成了日本人的,房间里都是棉絮,织工染上了肺病,却拿不到工钱就诊&rdo;她说话的声音开始发抖,不再是因为惧怕,而是愤怒&ldo;如果情况不会这么坏,那么会多好呢。一点点的好和这些比起来算什么?&rdo;

她的牙齿都在打颤,&ldo;凭什么中国的码头要停日本的船,凭什么中国的工人要在烈日下给日本人卖命,凭什么日本人能横行霸道,凭什么日本人能随随便便让一个中国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凭什么?&rdo;

&ldo;我们只是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只是想让政府去抗争而不是屈服,政府为什么镇压我们,为什么要杀人?孟媛媛就死在我眼前,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这样的啊。&rdo;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她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他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一时竟有些发愣。他在听她说,每一个字他都在听。她的愤恨,她的不甘,他都能理解。中国这样的状况,他看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还是觉得心痛。只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同他说过这些,也没有用过这样绝望不甘的语气。

学生出事,他知晓了便第一个赶过去,已经晚了,孟媛媛的死,她躺在这里,几个学生领导被关起来,他心里气的发狂,面上却还要风轻云淡,他的路子要埋在暗地里,不能太早就引人耳目,刀子总是要一下一下地磨。本以为清帝退位,共和建国,这就是不同的了,但结果还是一样的,至少他现在,同别的人一样无计可施,能做的也只是皮毛。

他起身,弯下腰给她擦眼泪,叹了一口气,她要受这样的伤。

她说,莫谓东方皆落后,亚洲崛起有黄人。她多少还是存着一点信心的。这便好。他也是存着一点信心的。

她哭了很久,他就一直站在旁边,西洋医院讲究通风,病房里的窗子一般都是打开的,楼下还传来商贩的吆喝声,黄包车夫拉着车子辘辘的声音,都没有什么不同。他刚刚还告诉了她,别处的工会商会有了反应,但不是这里,不是昌平。她看不到的。

他想哄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便也顾不上唐突,轻轻抓着她的手,搁在手心里揉捏着,动作有些亲昵地过分。但他想,这样能让她分一分心,也就不会一直沉溺。

最后是她先开了口:&ldo;你不用管我,我只是哭一哭就好了。女孩子都是这样的爱哭,算不得什么大事。&rdo;

听到她说话,他便将手心里她的手放开,很热的一只手,与昨天冰冰凉凉的指尖不一样的。

&ldo;从没问过你的名字,却麻烦了你许多。&rdo;她又说,像是要故意扯开话题。

&ldo;陈世忠。&rdo;他回答简单。他笑:&ldo;我晓得你叫什么,尽管并非你亲口告知。&rdo;

&ldo;秦小姐,秦湘如。&rdo;他突然唤她。

&ldo;啊?&rdo;她没搞清缘由,一时有些惊讶。嘴巴微微张着的样子当真可爱。

他笑笑,想来她的情绪早就不是昨天晚上那样子不可控的状态了,便放心了许多。

又有人推门进来,她本以为是护士,扭过头去看,却不是,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ldo;你的下属找你找得团团转,那边快要乱作一锅粥,哪个能想到你却在里会佳人?&rdo;那男人笑着揶揄。

&ldo;那边有事?&rdo;

&ldo;自然。说是政府要将那几个学生带去审问。&rdo;

她听到,原本放在被子上的手下意识地攥了一下。

&ldo;知道了,你先走。我随后就去。&rdo;他皱眉。

那男人出去以后将门带上。屋子里又剩他们两个。

&ldo;先躺下好好休息,晚上再来看你。&rdo;他说着扶她躺下,&ldo;午饭到时间差人给你送来,医院里的面包饼干实在不怎么样,不好一直吃,免得肩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又添了胃病。&rdo;

她躺下以后仍看着他,想了想开口道:&ldo;你那边公事重要,我这里有医生护士,你快些过去,不好一直麻烦你的。而且这里的饭餐也还好,牛奶都是热过的,不用送的。&rdo;闭了嘴却仍是话未说尽,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心里头明白她在想什么,&ldo;算不得麻烦。那些学生我自会保他们出来,不会有事,你先放下心好好养伤,有消息我便告诉你,不必一直牵在心头。我心里有一杆称,爱国从来不该按犯罪来处理。&rdo;

他将窗户关小了些,走到门口时,朝她笑着点点头,算是道别。

门关上以后,她平躺着看向天花板,觉得自己不好一直这样麻烦他,想找个理由拒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左肩上的伤一动还是疼,她心里头倒是好受了不少。

&ldo;那边怎么样,学生到底带走了吗?&rdo;他出了门,问倚在走廊墙壁上的魏散原。

&ldo;应该还没有。一时半会儿带不走的。&rdo;

&ldo;嗯,那就好。&rdo;他点点头。

&ldo;那个女学生是怎么回事,你看上她了?&rdo;魏散原还是忍不住问他。

&ldo;我要说我对她一见倾心,你信不信?&rdo;

&ldo;不信,陈少见过的女人还少么,拿一见倾心这样的胡话坑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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