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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见见他,十五年了,我想见见他。”方芩说这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整句话的语调都拔高了不少。
柳琉应了一声就起身打电话,梁榕易往后退了一些,还是能借着隔音不好又有巡视窗的门听清她说了什么。她对着电话那边恭敬的叫“陈老师”,还说“求求您来一趟”。
梁榕易脑海里骤然闪过方芩大学导师的名字,陈唐。
那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方芩书柜第三层永远整齐放着的各个著作像是幽灵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曾因为不小心碰掉了一本被方芩骂过很久。
梁榕易那时候也不过十几岁,他硬生生压住了踹开门去发泄一通的冲动准备悄然无声的离开。却偏偏方芩的话还说个不停,他听到她说:“他就在最左边的休息间,你帮我看着点。不过也没关系,他这时候顾不上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也不知道是报复自己还是别人。
梁榕易一猜就知道是梁新,那个唯唯诺诺蹑手蹑脚的男人。
“我方芩这一生不欠任何人,我既然不爱他就让别人爱他吧。今晚如此,我便不欠他了。”
梁榕易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的反应静悄悄的移到了最左边的门口。与方芩的病房不同,这休息室的门甚至都没关好,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
“明天过后,你大可当作不认识我。”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低。
“说什么呢我”这是梁新的声音,磕磕盼盼跟以往的任何梁榕易不耐烦听下去的时候都一样。
“没关系,谢谢你。”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而后她说的是:“你再抱抱我。”。
再然后,那些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口水的声音啧啧作响,梁榕易突然就不受控制的蹲在病房门口呕吐。恍惚之中,他看到柳琉好像从他妈的病房里走了出来,一个一身黑大衣的男人走了进去,那个宽大的公文包甚至还在门上卡了一下,极其惹眼。
“一起坐坐吗?”柳琉收起手机,没有解释没有惊讶,冷静的不像是个常人。
梁榕易抬眼看了这个在学校里还算是亲近的女同学,一下子没忍住又吐了起来,晚上吃下去的菠菜面全浇在了柳琉裙子上,但她没躲。梁榕易倒像是见了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似的。毫不掩饰的移开了好几步。
“这还好吧,”柳琉用纸巾擦了擦裙子低声道:“我们老家那边到处都是泥泞,碰到身上就擦不掉了。”
梁榕易没耐心听她扯她那些芝麻绿豆大小的烂事,无非就是家里穷为了弟弟上户口自己成了黑户,又或者是十三岁就被和隔壁村的谁谁定亲,因为愚昧而知法犯法的故事。
梁榕易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在等她说他想知道的事情,他难以抑制的恶心感扑面而来。
“其实我比你大三岁,我九岁才读的一年级,不留级的话我现在已经高三了。”柳琉为她的行为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但梁榕易并不太想听。
“说吧,我妈给了你多少钱?“梁榕易终于不耐烦道:“你占着我的母爱跟我称兄道弟,你不恶心吗?”
柳琉愣了一下,好半响才勉强笑了笑。她反复说着不是这样的。
方芩是她的第二个恩人,她没办法解释些什么,她所知道的有限,但足以令梁榕易崩溃。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方芩以高出y大八十分的成绩选了y大的王牌专业土木工程。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她列出了数十条y大该专业的优势条件,终于如愿以偿进了y大。但进去学校的她却常常逃掉本专业的专业课去中文系听陈教授的文学课。
所有人都以为她爱死了文学,却没有人知道她爱的不过是那个站在讲台中央第一节课就说“做人最难”的教授。
暧昧是有的,毕竟年轻的容颜和有趣的灵魂最为搭配。但越举是没有的,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做不出什么更过分的事了。但是那四年那些一颦一笑以及偶然触碰的眼神早已令方芩难以自拔,她最后的处理方式也是快准狠,迅速找人结婚,日日沉迷工作。
“你倒是干净”梁榕易啧了一声,说出来的话满是嘲讽。
柳琉呆了一下,才说他是陈老师在西部对口接扶的学生。至于后来,是方芩先找到的她。
方芩向来骄傲,但又受不住真正毫无交集的折磨,恰逢一个活动遇到柳琉,就认她做了干女儿。
“阿姨说她这辈子没有亏欠任何人,做事情问心无愧,这是她最后一个心愿了。”柳琉说着眼眶已经湿润,得以方芩照顾这么些年,她无疑是从深渊泥泞里爬到了阳光里,她必须得为她做点事。
“是吗?”梁榕易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柳琉的眼睛里满是嘲讽,他身体抖的厉害,语气却是沉着冷静道:“那我呢?你和她联合起来骗我,骗我在学校里罩着你”。
柳琉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大三岁也有大三岁的好处,至少她还算是冷静,是真的冷静。她想着说服梁榕易为方芩争取点时间,却没想到梁榕易反而更受刺激。没等她反应过来,梁榕易就冲过去踹开了方芩的门。
“隔壁正是活色生香的好时候,这里我是来得早了还是晚了?”梁榕易欺身坐在床边的陪护床上,眼见着陈唐放开了方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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