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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钱大叔!&rdo;灵歌脸红了红,去挽他脏兮兮的胳膊,那人歪了歪嘴,勉强住了口。
&ldo;玉竹管家,我们这就要离开商州吗?卷宗难道已经被取走了?&rdo;她一开口,已经自觉将自己划归进去,变作一个&ldo;我们&rdo;。
马车后面已经陆陆续续堵了一窜车马行人,熙熙攘攘地响起不满声。
&ldo;卷宗下落暂且不明,我们也只是先行离开这是非地。&rdo;玉竹道。
&ldo;那先跟我走吧,我有秘密告诉你们。&rdo;灵歌已不由分说已经跳上马车,对那乞丐招招手道:&ldo;钱大叔给红刃大哥带路哦,我们回玉兰小院。&rdo;
那乞丐不情不愿坐到副驾的位置,双手叉在袖子里,不耐烦地哼出一句&ldo;左&rdo;或&ldo;右&rdo;,替红刃指着方向。
马车调头,拐进一条深而窄的巷子,停在一户简单的农家院落门口。
&ldo;是你的家?&rdo;清尘已坐在吱嘎嘎响的木椅上,举头问她。
&ldo;钱大叔的屋子,他自己不住却情愿睡街头。&rdo;灵歌忙活着给大家烧了壶热水,泡上发了霉的粗茶,对于大家齐心合力为她留下而求情,她正殷勤地以行动报答。
清尘环视着清简的四壁,颇感兴趣地问道:&ldo;哦?情愿睡街头?难道这屋子里有鬼?&rdo;
灵歌盘膝坐到对面的土炕上,因久无烟火,炕上一片冰凉,她挪了挪屁股,道:&ldo;有鬼的话,大约他就愿意住进来了。&rdo;
&ldo;你说的是女鬼吧,&rdo;绿岸插嘴,&ldo;还得是艳鬼。&rdo;
灵歌瞪瞪他,道,&ldo;先不说钱大叔的事。我是想跟你们讲讲在浮云寺听到的事。&rdo;
清尘放下那碗发霉的粗茶,&ldo;和卷宗有关?&rdo;
&ldo;嗯,&rdo;灵歌点头,&ldo;我赶回浮云寺时没能找见你们,只看到一帮小和尚,念着经替死去的僧众超度。&rdo;
当时灵歌急着追赶清尘,合掌念了声&ldo;阿弥陀佛&rdo;拔脚便跑,却被一声喊住。
&ldo;施主留步!&rdo;那声音极老迈,小僧散开,灵歌才看到盘膝坐在他们中央的老者,须眉皆白,长眉直垂到枯瘦的颊边,虽身形苍老,目光却依旧清矍。金线红袈裟下伸出一只掌来:&ldo;老衲福予。&rdo;
&ldo;福予方丈?&rdo;常来浮云寺的灵歌知道方丈年事已高,行动不便,进出都由四名弟子架抬。若非如此,昨夜也会为护寺而舍身。
&ldo;灵歌,看到你安好,老衲心中总算略有宽慰,&rdo;方丈竟直呼她的名字,让灵歌很是意外,却听方丈继续道,&ldo;绯鸽山庄遭此一役是在所难逃,十几年前我便劝过慧无,莫为名利徒劳,他却不听劝诫,以为留下载有天下秘密的卷宗便可以左右天下,逢凶化吉,却反而招致祸患。&rdo;
方丈一声长叹,白须在山风中轻颤,看到灵歌瞪着肿胀如胡桃的双眼诧异非常,继续缓缓道来:&ldo;慧无是你父亲百里风行的法号,十年前恒帝驾崩新帝即位,他得到消息,知道朝廷要对绯鸽山庄有所动作,便托沧澜王建了这座水下山庄,他自己却不肯躲进去,而是带着几个族中好男儿留在浮云寺,宁愿出家为僧,日夜守护着入湖的必经之路。&rdo;
&ldo;阿爹他……&rdo;灵歌咬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ldo;昨夜刺客来得突然,绯鸽山庄子弟只擅轻功,且对手狠辣,料是凶多吉少。慧无不由我反对,让小僧们带我进了密道……福予无能,不能保我山庄,更是殃及浮云寺……&rdo;方丈目有浊泪,不胜悲戚,惹得灵歌又开始抽泣。
&ldo;对不起方丈,是绯鸽山庄连累浮云寺!&rdo;她一直跪坐在方丈对面,此刻更是深深拜了下去,&ldo;虽然灵歌已被赶出山庄,不再是百里家族的人,但灵歌一定尽力为所有人讨回公道,百里家造出的卷宗惹出这些血光之灾,也该由灵歌将它一手毁灭。&rdo;
&ldo;孩子,&rdo;方丈一手将她扶起,&ldo;你永远都是百里家族的人,即便没有绯色头发,即便不会飞翔之术。&rdo;灵歌透过蒙蒙泪眼,看方丈慢慢露出慈祥笑意:&ldo;为保血统纯正,百里家族只许族内通婚,且将隔代必出的异类赶出族群,但不管身在哪里,流在身体里的血是不会改变的。&rdo;
方丈仰天嗟叹,似乎在遥想往事:&ldo;当年先祖被赶出族群,便建了这座浮云古寺,后来机缘巧合我也入寺为僧,出家人本已斩断尘缘,不问世事,可当慧无来求我,要将山庄建在后山的珍珠湖底,我仍是没有拒绝……如今想来,何止为了普渡众生,明明是为保百里家族而尚存私心!&rdo;
&ldo;罪过罪过。&rdo;方丈念道。
灵歌这才明白过来,大呼道:&ldo;难道方丈……&rdo;
&ldo;你本该叫我一声爷爷……我与你祖父是手足兄弟。&rdo;方丈颔首道,&ldo;你常来浮云寺,慧无已将你身世告诉我……&rdo;
灵歌听得呆呆的,只见方丈忽然一愣,清矍目光也渐渐散了开。
&ldo;修身几十年,终是不得佛法,人心是最难净化之物,要做到毫无私心妄念岂止无边时间便能做到。弟子福予,要待罪而归了。&rdo;方丈心念一动,已面向首殿合掌而逝。
那高高俯视的菩萨像依旧慈眉善目,眼含微笑,似已包容世间万千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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