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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肩走着,看着慕容修,苗人少女叹了口气,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笑才是——你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好像谁都欠你钱一样,老了十岁呢。”
“呃?”被她那样心直口快的话弄得愣了一下,慕容修忽然再次笑了起来,“不能怪我,我自小都跟着家族长辈学习商贾之道,不够老成人家哪里和你谈交易?”
“嗯?那么你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就不跟你玩?”那笙诧异。
“慕容家年轻一辈为了家产钩心斗角,长房就我一个嫡子,明枪暗箭都躲不过来,哪里有闲心玩?”慕容修却愣了一下,嘴角忽然有一丝苦笑,“对了,以前我有个九妹妹,是三房庶出的,性格就和你一般,后来稍微长大,就完全变了——慕容家是个大染缸啊。”
“呃?”终究不明白大家族里面的复杂斗争,那笙表示了一下不解。慕容修也不想多费口舌,只是道:“反正,这次来云荒,如果做不好这笔生意,我就连家都不能回了。”
那笙惊讶道:“不会吧,你父亲、你爷爷不疼你吗?”
“爷爷?”慕容修笑了一下,摇头说,“我是鲛人的孩子,怪物一个,怎么会疼?”
“鲛人?是不是就是‘美人鱼’啊?”那笙怔了怔,吃惊地道,“听说个个都是美人,而且会唱歌、会织布,掉下来的眼泪是夜明珠……不过那只是传说啊!鲛人和你有关系吗?”
“嗯。”慕容修微笑着,点头,开始对这个少女说起他身世的秘密,“你真的挺厉害啊。不错,我的母亲今年的确两百四十多了。她是个鲛人,二十多年前我父亲来到云荒……”
一路走,他一路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满以为那笙会听得目瞪口呆。不料那笙只是半信半疑地抬眼看看他,讷讷道:“听起来……好玄啊,比我给人算命时还玄。”
“我干吗骗你?”慕容修微微有些不快,拂开垂落的发丝,压过耳轮,“你看,鳃还在。”
“哎呀!”那笙跳了起来,凑过去看,啧啧称奇,“真的和鱼一样呢!”
“是吧。”慕容修不等她动手动脚,便放下了头发,“不过我父亲是中州人,所以我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黑的,而且也和一般人一样,二十多年就长成了现在这样。”
“好可惜……如果你像母亲,就能活好几百年了。”那笙叹气道。
“那有什么好?”慕容修摇头,“到时候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死,你自己不死是很难受的——你没见我母亲现在多寂寞。”
“嗯……为什么她不再嫁呢?”那笙思忖,提议道,“几百年!她可以嫁好几个……”
话没说完,看到慕容修蓦然沉下来的脸,她连忙噤声。
本来好好的气氛忽然又冷下来了,慕容修默不作声地继续赶路,那笙背着干草篓子跟在后面,怏怏不乐,暗自抱怨前面这个人翻脸的速度真是让人受不了,都不知道哪些是他的死穴不能碰。
前方是一片荆棘林,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入,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倒刺,寻觅着草丛中的路径。慕容修走得快,几乎要把她甩下,那笙心下一急,往前跑了一步,不小心“刺啦”一声衣服就被钩住了。她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解开,最后还是以硬生生扯下一块来告终。
看着崭新的羽衣缺了一块,那笙大为心疼,看到走在前面的慕容修忽然急匆匆地折返了回来,脸色苍白,仿佛背后有人追着他一样。
“嘘……”她刚要开口,慕容修忽然伏下身捂住了她的嘴,急急道,“别出声,有人追我!看样子像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强……强盗?”耳边已经听到有一批人走近,那笙结巴脱口问。
说话间,那一群人已经追进了林子,越来越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细细搜索着。
“妈的,明明刚才迎面已经遇到那个小子了!居然一回头就跑了,机灵得和兔子一样!”
“别急,这林子不大,荆棘又多,他跑也跑不快,我们慢慢搜就是了。”
“奶奶的,耽误了时间,总管又要骂我们饭桶了——拿到那小子,非砍残了他不可。”
这群人显然训练有素,他们呈扇形散开,慢慢打草搜树,脚步声渐渐走近。
那笙立时联想起天阙上那一群残暴的乱兵强盗,只吓得手心冒冷汗。忽然身上一轻,那只篓子已经被他拿走,手里却又被塞进来一样东西。她刚要问话,耳边听到慕容修低声吩咐:“等一下我跑出去引开他们,你待在原地别让他们看见。好好拿着这个褡裢千万别丢了,雪罂子也放回你身上,免得落到他们手里……”
“不行!”虽然害怕,听到那样的安排,她还是用力摇头表示反对。
“笨蛋,你赶快去如意赌坊找西京来!我会沿路留下记号的。”慕容修狠狠按着她的头,躲在荆棘下急急吩咐,“这是最稳妥的安排了,不许不听!不然两个人一起死!”
听得搜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不再多话,一把将那笙按到荆棘底下,将那个装着枯草的篓子背起,跳起身来,迅速往荆棘林外跑去。
“在那里!在那里!”果然一动就被对方看见,那群强盗立刻追了上去。
那笙大急,想站起来跑出去,然而荆棘钩住了她的衣服和头发,等她好容易站起来时,那群强盗已经追了出去,往大路上跑去。
“慕容修!慕容修!”她大叫,站了起来,衣服破了,头发散了,狼狈不堪。一站起来衣襟上的东西就落到地上:一个褡裢,一个用金簪子穿着的雪罂子,还有那本《异域记》——那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那笙解开褡裢,一眼看到里面的瑶草,陡然就明白过来了。
“该死的,算计我。”想起方才的事,她讷讷骂,站在荆棘林中,把包着的右手举起,放到眼前呆呆看着,忽然眼睛就红了一下,忍不住想哭。
“要是我告诉你我有‘皇天’,你就不用逃了啊!怎么就不听我说完就跑出去了?”那笙喃喃说着,忽然用力踢着地上的土,哭了出来,“该死,该死!我不该瞒着‘皇天’的事情!这一回害死他了!”
忽然间感到了彻底的孤单和无助,那笙一个人站在荆棘林里,一边解着被钩住的头发和衣服,一边呜呜咽咽地哭。悔恨了半天,好容易解开了那些倒霉的钩刺,已经衣衫褴褛发如飞蓬,脸上手上被划出了道道血痕,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了正事:“啊,如意赌坊!去找西京救命!”
不敢怠慢,她背上褡裢,收起雪罂子和册子,跌跌撞撞爬起来走出林子,沿着大路往前走,忽然脱口喃喃道:“糟糕……我不认识路!完了!”
薄暮时分,如意夫人打点好了苏摩那边的事情,下楼来招呼生意,在场子里转了一圈。忽然,听得有人在头顶上轻轻叫她。美妇吃惊地抬头,四顾,顶上华丽的锦帐撩起,一张少女美丽的脸探了出来——梁上居然坐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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