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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教士随从的故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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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塞西莉亚的故事讲完了，看看天气，不过才走了一天的四分之一。这时，从我们的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于是众人就勒住马头往后看去。

两个骑马的身影像风一样朝着我们卷来。等他们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和一个随从。从那两个人的马匹情况来看，他们一定走了很久的路程，而且还很着急，因为那两匹马都是汗迹斑斑，吐着白气，马鞍下点点滴滴地往下滴着汗。但是看那穿黑衣的人的打扮，我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只见他一身的黑衣里面却是一件白色的法衣。也许他是一个修道院的教士吧，我想，于是我就仔细看他戴帽子的姿势。只见一顶斗大的斗篷，因为赶路着急而被推在了后背上，看那帽筒的样子，和教士的没什么不一般，于是我就断定他是一位修道院的教士。只是，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地赶路呢？你看他满身灰土，额头上顶着明亮亮的汗珠，一张脸还憋得通红。

这人还在我们身后几十码远就大声喊：“万幸万幸，终于把你们追上了。主保佑你们身体健康，旅途快乐！”

旅店主人问道：“你为何如此着急地追赶我们呢？难道是昨天有谁赌博欠了你的钱。”

这时，那位随从模样的人回答道：“不是那样。各位，请听我来代我的主人说说原因。只因为他是一位非常好客喜欢交友的好绅士，所以在旅途上就特别希望能有许多人相陪。从今天早上你们出店，我就看出了你们是一伙，于是我就建议我的主人追上来和你们一起行走——我们相信，这旅途必定是热闹又有趣。”

旅店主人说：“你这随从，看起来就非常聪明。你定是熟悉人世间的一切人情世故，所以才会把陌生的人也如此看准。你建议得非常不错，我们正是一起旅行要到坎特伯雷去朝圣。既然你的主人是如此一个人，那我就代表我的同伴们对你们表示欢迎。只是我们的队伍里人人都要讲一个或几个故事——这样旅途才会既不寂寞又充满乐趣。所以，你们也要作好准备，为我们大家做出奉献。”

“讲故事？那你们可真是找对人了！”那个随从又接上话说。“我们的主人是个周游非常广的勇士，无论天下多么有趣的事情他都能举出一两个。如果你们都能像我一样对他有所了解，你们就会知道，他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了不起在哪儿呢，你能给我们说说吗？”旅店主人问道。

“要说普通事情，他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要说不普通的事情，他比谁做的都多。这样吧，就拿我们走的这条通往坎特伯雷的路来说，如果他愿意，他一定会让它从头到尾都铺上金子或银子。所以说，他的朋友们有很多，他们都情愿没有金银财宝或美女相伴，也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位朋友。”

“有这么神奇吗？”旅店主人吃惊地问，“那你能告诉我们他倒是做什么的吗？是读书人，或者是一位骑士、贵族？”

“他的身份比读书人要高上好几倍，贵族老爷与他比起来，也没有那份聪明的才能。”随从说。

“是吗，可看他的装束打扮不像啊！你看他穿着的衣服破又脏，骑着的老马瘦又弱，这和他那高贵体面的身份怎么相配呢？”

“这你就不懂了。难道你没听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我的老爷就正是这样一个人。”随从放低了声音说道，“但愿老天保佑让他不要发了财，聪明人过了头就应该接受一些教训。”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说他的不走运了。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他是一个本事非常大的人吗，干成了许多大事？那就请你对我们谈谈他这一方面的事情吧，再告诉我们他到底住在哪里。我想，这里所有人都希望能从中得到些经验和教训，免得在人生的路上多走一些弯路。”旅店主人又说道。

“他的城池就在城外那个人烟稀少的贫民区里，那里除了小偷盗贼卖淫妓女，就是像我们这样各色贫穷的人们。”随从说道，“我们的工作就是要炼金——你们看我的脸色就知道，整天对着那样的炉子吹火，又眯着眼睛寻找金子不会有好结果。人们都说它像麦子青黄不接，又像风吹日晒在海边受苦，可他们哪里知道，就是这样，我们离那金色的真理还有很远，并且是越走越远。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从富翁变成了穷光蛋，无奈，我只好跟着我的主人去把那行骗学。我们对人说，能在一个非常奇特的大熔炉里把一块金币或一根金条炼成更多的金币和金条，于是他们就把那些金色的‘东西’借给了我们，从此后我们远走高飞，再到另一个地方，这样，我的主人就积累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旅店主人说。

这时，又一阵马蹄声响，那个主人来到了随从的背后。俗话说：“做贼的人总是觉得别人也是贼。”所以，那个主人赶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可恶的休斯金，你又在我背后说什么坏话？有什么秘密都不能告诉你这个坏人，让你做随从真是我的不幸。”

“你要是不马上闭上你那张臭嘴，小心魔鬼会钻进去。”旅店主人说，“休斯金先生，请不要介意这个人说的话，再继续讲你的故事吧。”

“我才不会介意他的话呢。”随从说。那个主人见事情已到了他无法掌握的地步，就只好羞愧难当地骑着马快速离开了我们队伍。

“好，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好了！”随从说，“我早就不想在他手下干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找借口溜掉。想当初我上他的当，一心只想炼出金子来——这也是我太贪心的缘故，所以主说，贪婪金钱的人必定没有什么好结果，果不其然，我受尽了苦，吃尽了罪，还受人们的耻笑和责骂。愿主保佑，从今以后让我再也不要碰到他，也让他再也不能骗到一分钱，还要让魔鬼把他的灵魂捉住。各位，现在我就把我所知道和经历的事情给大家说说吧，只是故事太长，时间太短，我只能择其要而举。”

——随从的故事正式开始。

过去的七年里，我的生命只有两个字：炼金。我追随着我的师傅，就是刚刚那个人，整天躲在炼金房里看熔炉。在这以前我本是非常有钱，称不上地主，算个富农，穿的衣裳是好料子做的衬衫加外套，如果颜色不再新鲜了就不再要，可自从我跟上了那个人，就只好整天戴着个破袜子当帽子，还只能跟火打交道。我眯着眼睛看炉子中有金子了没有，这样我的眼睛就变得浮肿而睡眼蒙。我用嘴掬起气向炉子里吹，为的是让火大一点，可长时间这样，我的脸色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唉，这炼金术真是一项害人的东西！它不仅让我家财全败，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些钱我想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有一位聪明人说过：“骗子总是看着别人被骗上当而欢乐。”我奉劝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千万不要相信什么炼金术人的话。他们只会让你上了贪恋钱财的魔鬼的当，把那些根本没道理的话当高深哲理，还会让你脑袋发热，一冲动就把自己的命运押在赌台上——就像我一样。

我的这些经验是我用自己的尝试和苦难得来，请各位不要对它不理睬。现在，我就来说说我们是如何炼金的。先不谈我们的试验室里有什么样的东西，雌黄、狗骨、铁片等，也不谈它们都是按什么样的比例来分配，比如说银子要七钱，黄金要一两，只说那花椒和盐磨成粉末后要和着水银和铜铁装进陶罐里，为防止走掉空气还要在它上面盖上玻璃盖儿。站在炉子旁我们焦躁又心急，等着那水银、金属及其他东西在高温下升华为黄金。可是到头来总是白忙活一场，因为没有确定的知识和手艺，所以铁还是铁，铜还是铜，水银还是水银。

我们的实验室里有各种各样的工具，有亚美尼亚的玄武赤土，有绿铜、硼砂、各种样子和成色的陶瓷铁罐，还有诸如小瓶、钢锅之类的东西，以及一些我讲不出名堂的药水和药材等。这些东西我们昼也炼，夜也炼，用水把它们的颜色先洗掉，然后分别和黏土、鸡蛋、生石灰拌起来，再加上一些粪土或尿便，然后就把它们裹上带蜡的硝石或矾，还有碱、盐等各种有强烈作用的东西。把它们装入陶罐之后，我们还要放进混有人的头发或动物的毛发的黏土，把那些酒、石油、玻璃、酵母、野菜、雌黄等，统统按比例——天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比例——倒进去，然后，我们就把它们放在火上或炉中焙烤。我们期待着有奇迹出现，正像师傅讲的，醑体有四种：水银、雌黄、卤沙和硫磺，金属有七种：日是金、月是银、火是铁、水就是水银，还有做土星的铅和做木星的锡，这几样东西合起来，加入一些辅料和手段，就能炼制出黄金来。只可惜，不知道是我们的手段不正确，还是在配料上出了问题，我们的试验总是一次又接着一次地失败，浪费了许多金钱和财物，却还没有发现哪个炉子里有了黄金。不过我知道，这完全是那些受了魔鬼引导的人想出的幻想，他把人们引入了歧途，自己却还不知道。这样的人，不管他是法术无边的法师，还是有坚强信仰的教士，任他怎么样把书中的知识和道理研究，任他把自己钱柜中的钱财全拿出来化掉，他都不会看到一种满意的结果，除了失败和贫穷外，他们将一无所获。

在炼金的行当里，还有一些东西或术语叫高腐性液体、金属锉屑或是其他什么油料、配液、相对软化或硬化等。我想，这些东西没有必要讲出来，就是魔鬼听了也会感受到不耐烦和发怒。我单是说一说我们是如何寻找炼金术的吧。

每一位炼金的大师都说，这世上有一种奇妙的方法，能把投进炉中的廉价东西变成黄金或白银。可是，我们寻遍了整个山头，还走过了英格兰好多地方，做了无数次的实验，最终却是空欢喜一场。许多次，我们以为找到了点石成金的好方法，可结果一看，不是没用的东西增加了，就是原先的黄金减少了。为此，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穿着只能勉强遮体的破衣裳，吃着让人难以下咽的东西。我们的身体通常有一种难闻的铜臭味，就是远在五英里路以外，也能让人一闻就知道是我们在那里。世界上就数我们的身上最脏，连在泥水里打了几个滚的大野猪也不能与我们相比。我们的样子让人们不敢接近，他们都说：“有炼金士的地方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们看看，炼金的下场把我害成了怎样。

可那些炼金士们总不知反省。他们自认为聪明，以为炼金术必定存在，只要意志坚定肯吃苦就能得到——这样的话他们说过不少，我想同行的各位只要细心就可能听过，这里，我绝不再多加赘述。

且说我们那次次失败的结果。虽然那些师傅们都认为自己的方法很正确，可结果却还是常常出丑。那些陶罐们在炉火的熏烤下炸得四下乱飞，要是没有坚硬的墙壁和地面在支撑着，我想它们一定会把天空或地面炸出一个大洞来。不过，有很多的碎片还是冲破屋顶飞了出去，把那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人们说，魔鬼的地狱里最是嘈声不断，在我看来，就是那里也不会有能震破人胸胆的巨响。

围着现场有人说，这是炉火烧得太长，所以陶罐受不了会爆炸，也有人说，这是炉火烧得太旺——天知道，一听到这样的话我就全身哆嗦，因为我正是司这一职业的。还有人说，这是配料的分量没有掌握好，或者是因为用了猪毛当材料，于是那第四个人就向他叫嚷说：“蠢蛋，完全不是那回事，而是……”平常就自鸣不凡的人们现在个个变成了聪明的所罗门，为了找出个原因我们就不停地争吵。

这时师傅站出来说：“大家别吵！失败了就要总结经验，我相信这一次定是各方面都没做好。总算是还剩下了一些材料，不枉废我们细心照料，下一次再小心一点，我相信就会有奇迹出现。现在，我们各人都拿一种工具过来，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再进行实验，我不相信凭了我们所有的财富和精力，还不能找出个炼金术来。”

于是，我们就又开始忍受又一次贫穷和耻辱的折磨。

上天哪，听我忠告一句吧，“聪明人碰上了炼金士也会变得不聪明”。要是不相信，就请听我来说第二个故事。

我们那里有一个大教士，是顶顶有名的大骗子。他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聪明才智，只可惜他把那东西用在了与人行骗的行当上，所以提起他我就感到有难言的羞耻——诸位请想想，能让我这张因为吹炉火而变得铁青且没有血色的脸感到潮红，那不是极羞耻的事情又是什么？这大骗子有哄骗整个城市的本事。就是把那著名的大城罗马、特洛伊、尼尼微和亚历山大城统统加起来，所有人的智慧也没有他的一半强。他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把对的说成是错的，在这一点上就是魔鬼也不能相比。我想，即使我是一个有敏捷才思的读书人或学者，再活一百年恐怕也不可能把他的丑事完全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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