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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修女院教士的故事51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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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好了好了，我的先生！你已经讲了太多的悲剧故事了，现在停下来行不行？我可有话要说。”骑士先生在这里突然打断了修道士的话，说：“听我说，各位，世界上的事情有悲有喜，有忧有乐，如果我们只听一种故事，难免会心酸痛苦，使心灵受折磨。更何况原先有钱现在成了穷光蛋，或者本是有权有势之人转眼间却受尽羞辱人头落地，这样的故事最是让人难以忍受，一不小心就对人生前途没有了信心。要我说，倒不如来段快乐的，比如什么人一夜之间发了迹，终生有儿有女很兴旺，或者什么国王本是一个大无赖，最后在神的感召下却成了人民的英雄。”

“骑士先生，你说得一点没错。凭伟大的圣徒保罗发誓，”旅店主人接上了骑士的话头，“什么‘命运女神的脸躲在乌云后面’，什么‘从古到今悲剧不断’，这样的东西我们统统不爱听，就像吃饭吃多了总得换种口味一样，我们现在也该听点别的什么东西了。修道士先生，要不是你的马儿脖子上带铃铛，我想我真的会睡在马背上，那样也就太冒犯了你不说，我可能还会摔到前面的大泥坑。俗话说：‘识趣的人闭口也早。’我要是你就会另想一个事情来讲。”

“尊敬的先生，您对我的期望过于高了，不知道嬉戏玩弄之事在我全不精通。要是你们想听什么令人发笑的好东西，那就另找一人吧。”修道士先生说道。

“好吧。”旅店主人说着把眼睛瞟了瞟，转向他旁边的那位修女院教士，“我记得你的名字叫约翰，是专听修女们秘密的教士。尽管你的马儿生得又瘦又小，比不上修道士的那匹大马，而且它的脖子上也没有什么能发响的铃铛。但我却相信，你的肚中一定装着不少货，比起那些令人哭哭啼啼的东西来要好得多。现在是不是轮到你也来讲一个，让我们大家也高兴高兴？”

“悉听遵命！”

教士想了想，开口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题目是

——《公鸡羌梯克利和母鸡佩特洛特外传》

在很久以前的一座山上，有这样一个寡妇。她自从丈夫死后，就独自抚养两个女儿长大，因为没有财产也缺少朋友，所以生活很清苦。这寡妇的房子紧挨着一片森林，她们烧火用柴就从那里取得。在那森林的旁边，她建了一个大牲畜圈，里面有一只羊，两头牛，三头大母猪。除此之外，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公鸡母鸡整天在院子里跑着，不是挑食就是排泄——当然，从它们那地方出来的还有鸡蛋，而这正是老太太得以维持生活的最主要东西，在她们家的餐桌上，除了自制的黑面包和烤肉外，就只有这偶尔改善的鸡蛋。老寡妇的房子经历过很多次风雨的洗礼，又破又旧，里面因为受了烟火的熏烤，真比那酒窖还要昏暗。不过，在她们那静寂的生活中，老寡妇还真是活得舒心，因为她既节食又勤劳，所以很少受疾病的痛苦。

且说这老寡妇家的鸡群里，有这样一只大公鸡。它的顶子比玫瑰花的颜色还要娇艳，那上面的齿就像城墙的雉堞。它的羽毛是纯正的金黄色加孔雀绿，远远看去好像五颜六色的彩图。最值得一提的是它的鸣声，比教堂里传出的赞美歌声还要好听，而且这是一只很负责的鸡，每天破晓总是第一个发出响鸣，那声音远远穿过森林和山沟，一直传到大山脚下。这鸡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懂得天长夜短或夜长天短的道理，能及时调整自己的作息和报鸣时间，因此很得主人和她女儿们的欢心，她们给它起名字就叫羌梯克利。

凭着英俊和雄武，这公鸡统领着手下七只母鸡。其中有一只叫佩特洛特，因为美丽又年轻，品格温顺又沉静，因此最得羌梯克利的喜欢。它整天里和她厮守在一起，不是同鸣，便想交欢，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厌烦。且说有这么一个日子，清朗的晨光照耀着整个山头。所有的鸡都在地上散步，只有那只做统领的羌梯克利在鸡架上睡觉。它的爱妻佩特洛特守在它的身边看着远方，这时就听得一阵痛苦的哼哼声从羌梯克利的喉间传出，把佩特洛特吓了一跳，于是就问羌梯克利道：“亲爱的，有什么事情打扰了你——是鸡架不舒适，还是你身体有疼痛？”

羌梯克利回答道：“天，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亲爱的佩特洛特你不知道，刚刚我做了一个梦，看见一只奇怪的动物。它长着尖尖的耳朵，那尖上有一点黑，尾巴长长的，也有一点黑色的尖，看那羽毛细又长，似红非红，似黄非黄，真不知是个什么大怪物，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差点就把我抓了去。”

佩特洛特听了，心中顿时恼火，大声对羌梯克利喊道：“无用的东西，懦夫，滚吧，我再也不要你做我的丈夫！就连一只虫子都知道，女人最喜欢的是聪明强壮又勇敢的男人，像你这种连梦都害怕的人，又怎配做我的丈夫。凭上天作证，梦不过是一个人胡思乱想或吃得太饱，以至于体内胆汁分泌过多造成的，没想到竟然能把你吓得发出那种可耻的声音。人们说黑胆汁分泌过多会让人梦见魔鬼、大水或山洞，我想你的情况定是红胆汁过剩，否则便不会梦见野兽、狗或熊熊大火。”

“加图有句话说得好：不要相信你的梦。我想这句话早就应该送给你，不过，现在说了也不迟。亲爱的先生，为了你的健康我提议你，跳下鸡架走一走吧。散步会让人气血两通，找些虫子来吃会让你胃口大开。梦中的太阳最能使人体温增高，那样红胆汁就会出来作怪。我要是你会先做了这两样然后再去找些草来吃，像桂叶、三色血蔓或其他的东西，只要是这院中长得有，就不辞辛苦也要找到，因为它们通气又通便，最能够预防感冒和发烧。”

羌梯克利说道：“亲爱的佩特洛特，感谢你对我的关心。要论智慧与见识，加图确实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但要是你读的书更多，就会发现还有另一些不同的意见，它们也是由一些著名的人说出，内容是‘梦的意义趋向现实’。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生活决定了他的梦，梦中的情境又预示着未来的生活。你要是不信这一点，就听我给你举个例子出来。”

“很久以前有一对虔诚的基督徒要去朝拜。他们走了很久很远感到非休息不可，就来到一个村镇上要求投宿，可是由于朝圣的人太多——那正是朝圣的季节——所以镇上所有的客栈全都已住满，因此这二人就决定分头去找，凭运气看能不能入住。第一个找到住所的人注定要倒霉，被带进的地方不是客店而是牛棚，只有那第二个人虽然费了一番力气，却找到了一间宽敞又舒适的房间。这样，两个朋友就各自在自己的地方安顿下来。”

“且说那第二个人正睡在床上做着梦，就看见自己的朋友走进来对他说：‘快点起来，我的好朋友！今夜我将倒大霉，在牛棚里被杀死，求你快点动身，赶来救我一命。’第二个人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醒来，想一想，却觉得梦没有什么可靠，于是就又倒头大睡。第二次做这个梦的时候，那房间里的人醒来犹豫了一会儿依然睡过去，到第三次却听见那朋友用悲苦的声音对他说：‘一切都晚了，金钱害了我的命！看那又深又长的伤口还流着血，我的朋友，求你天亮时到城门外那条大路上截住那辆拉粪的车。我的尸体就在这里面，大胆把它截下，看在天主的分上，为我惩凶就全靠你了。’朋友说完凄凄苦苦地离开，再也没有回来，那床上躺着的人心中感到痛苦，于是就穿上衣服朝外面走去。”

“这时天已经发亮，第二个人走到第一个人借住的地方找到老板，向他打听朋友的情况。老板说：‘早走了，天没亮就出城了。’这第二个人感觉很奇怪也很怀疑，于是就到牛棚里去喊他的朋友。见没有人应答，这人就急忙朝城门外奔去，在那路上果然见到一辆拉粪的车。第二个人想起第一个人说的话，于是就毫无惧色地站在大路中央对那赶车的人说：‘快快停下你的车，我的朋友就在里面，因为贪图财宝你们杀了人，这样的罪恶我一定要报官。’赶车夫正准备跳下马车逃走，这时围观的老百姓一起冲上来把他捉住送到了城镇长官那里。长官对他严刑拷打，得到案供知道老板是同谋，于是就派人去把老板也捉来，经过一番审讯，两人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因此长官就命令他们拿出钱来为那死去的人厚葬，然后又理所当然送他们也上了路。”

“可见，有时候梦是真实情境的反映，要是不信我还有一个故事讲给你听。据说有两个人一起出海远航，走到半路就被风暴阻在了一个小港口地方。他们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然后知道明天风向要变，于是就决定第二天继续远航。那天晚上他们中的一个做了个梦，梦见有人对他说‘明天你只要登上船就会身亡’。于是，不到天亮他就把这个梦告诉了朋友，并劝他和他一起再留在这地方过上几天。谁知那个朋友听了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说：‘从来没有人能使我相信梦影，那不过是无所事事人的幻想。就连猪狗都会做梦——听它们的哼哼声就知道这一点——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要是你不愿意出海，我天亮就独自离去，朋友，祝你在这里能有好运。’这朋友说完就去准备东西，天刚亮就独自上路。可天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那条船走了还不到一半路程就真的遇了难，那朋友不听劝告送了命，亲爱的佩特洛特，你现在该相信，对梦一定要小心了吧。”

佩特洛特撇了撇嘴说：“你的理由太不充分，所以我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羌梯克利一听，马上又说道：“这样的故事我还有很多，只要你读过书就知道那些东西实在不难找。”

“麦西亚王凯努弗[515]有个儿子叫凯内伦，在梦里看到自己被人杀死。醒来后他把事情告诉了自己的乳母，那深通世事的乳母劝他小心提防自己的身体。可那七岁的小孩子太过于年轻，对这一切事都不放在心上，于是有一天夜里，他就真的被人杀死，那人还是他的血缘至亲。”

“马克罗比乌斯[516]曾经写过一段故事，是关于‘阿非利加征服者’西比阿[517]。他曾经作过一些解释说，梦就是一个人命运的前兆，是神赋予我们灵魂的先知先觉。”

“除此之外，还有圣洁的但以理和约瑟，以及那些古埃及的法老祭司，他们没有一个人不重视梦影。谁要是像吕底亚国王克罗伊斯那样愚蠢，谁就注定要遭大殃。安德洛玛刻用梦境来劝告丈夫不要上战场，遭到丈夫的拒绝，于是那英雄阿喀琉斯就把他杀死在战场，证明了她梦境的正确。”

“总之在这个世界上，梦是我们暗中得到的上帝的启示，凭着这一点，我断定自己将有噩运。不过，亲爱的佩特洛特，有一点可以肯定：看到你美丽的容貌我就会消除心头的不快，所以现在就让我们忘却忧愁，寻食做欢吧。”说完羌梯克利带头跳下了鸡架，像是一个国王一样，咕咕叫着走向了远方。

——女人的话啊，可真是不能听。当初要不是因为女人，我们的祖先亚当怎么会被赶出伊甸园，要不是因为女人，赫拉克勒斯怎么能死于非命，所以对女人的话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噩运马上就会降临在那遵从女人命令的人身上。不信，你们就来看看这听从了佩特洛特话的羌梯克利得到了什么样的报应吧。

话说当初上帝创造世界是在三月的天气里，从那时候起，这混沌的空间就有了人，有了动物，有了疾病，有了冒险，也有了一切凶杀和阴险狡诈。尤其是后面的事情在三月前后的时光里总是屡犯不减，所以，命运作巧，今天在那森林边上的草丛里就来了一只红毛尖嘴的狐狸。那正是公鸡和母鸡的天敌啊，可惜到现在那快乐的羌梯克利和佩特洛特都还不知道。

这狐狸是今早听见了羌梯克利响亮的歌声才走出来。那时它正在唱：“太阳升到了四十一度，正是觅食的好机会。有美丽的佩特洛特，有鲜艳的春花，有肥胖的小虫子，还有鸟雀在歌唱，问世间谁的生活能有我的舒畅。”狐狸悄悄从森林里出来，又挤进了这圈着鸡的栅栏。它伏在那里已经有很长时间，看到了羌梯克利从鸡架上下来，佩特洛特在一旁懒洋洋。这狐狸本是心胸狡诈，知道捕食猎物之前一定要仔细观察，就像那些杀人犯总是制定精确的方案，然后埋伏在暗处等待一样，或像加略人犹大和加涅隆，以及西侬[518]。这狐狸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引诱眼前的猎物，恰巧就在这时为了一只虫子羌梯克利竟然就走到了这栅栏边。俗说话：“动物天生对它们的敌人敏感。”这羌梯克利也不例外。虽然它并没有见过那草丛里的东西为何物，也不知道它躲藏在那里的目的是什么，但凭着本能它感觉到了一阵恐惧和胆寒，等不得打声招呼它跳起来就准备逃走。

这时，狐狸开了口。它说：“嗨，高贵的先生，你怎么啦？见了朋友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准备离开呢？是你的美丽的妻子在叫唤你吗？请稍微停下来一小会儿听我说几句吧。我本来是你在这里的老邻居，因为出门周游了很长时间，所以你们都不认识我。今早我刚回来走到家门，就听到有一声嘹亮的歌声传来。我忍不住好奇想要来看看，没想到你竟是故人之子。你的父亲就像你一样也有一副好嗓子，你的母亲陪同它也曾到我家去做客。那时它们俩合着为我表演了唱歌，闭着眼睛，伸长脖子，用足劲，唱出来的声音真是比天使的声音还让人陶醉。你完全继承了你父亲的优点，有一副好歌喉，也有一个聪明的头脑。记得你父亲的聪明无人能比，就是《驴先生布鲁内勒斯》里那个为了报复他的儿子踩断了自己翅膀就让教士丢掉职位的大公鸡，在你父亲面前也不能相比[519]。看在我如此怀念你父亲以及无比崇拜你的分上，好先生，就为我高歌一曲吧。”

狐狸装出一副恳求的样子，把羌梯克利高兴得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满身的恐惧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只觉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力量。唉，上帝啊，这世上的人是多么地不能抗拒谄媚和奉承，读读《传道书》你就会知道那有多可怕。

这羌梯克利得了这么多美丽的赞词，没有犹豫就闭上眼睛，伸长脖子，把一只脚踮起来放声歌唱。这时狐狸赶紧跑过来，一口叼住羌梯克利的脖子跑进了森林。

——啊，给人快活的维纳斯啊，金星宫的主人。看看这羌梯克利是如何地侍奉你，遵从你的命令努力繁殖吧，为什么你不保佑它躲过这星期五[520]的灾祸，还要让它丢失性命？啊，高贵的杰弗里大师[521]，我为什么没有你的才气和智慧，能把这羌梯克利的痛苦和恐惧说清楚，那样大家就会明白这噩运对高贵的国王羌梯克利来说打击有多重。总之，在那旁边正晒着太阳的一群母鸡看到它们的丈夫被一只怪物掠走，忍不住就放声惨叫起来。我想，就是当初攻占特洛伊城时，英勇的皮洛斯用剑一下把普里阿摩斯杀死，那些妇人们的哭喊和这群母鸡比起来也要逊色三分；哈斯卓巴的妻子因为悲愤就跳进火海，那场面也没有现在的悲惨。正在屋里干活的老寡妇和她的女儿们听到叫声赶紧冲出了屋子。她们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扫帚，有的牵了猎狗，有的放跑了猪鸭。总之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鸭以为命到尽头不住啼哭，鸟以为天敌来临倾巢出动。当初杰克·斯特劳领着一大伙人叫喊着要把佛兰芒人全部杀掉，那场面比之也显渺小。好像世界就要毁灭，人鸡牛猪全都乱了套。这时狐狸仗着腿快已经跑到了森林中央，羌梯克利虽然很害怕却还是开了口。它用颤抖的声音对狐狸说：“如果我是你，先生，我就会对那些人喊叫说：‘滚回去吧，你们这些傻瓜！得到的猎物我从来没有松过手，愿你们都得到瘟疫，再也不能出来见太阳。’”狐狸一听觉得在理，就说：“主意不错。”就这一开口，聪明的羌梯克利马上跳离了它的口，跑到一棵大树前飞了上去。

狐狸对羌梯克利说：“老弟，不要害怕。请听我一句最诚心的话，我这人从来不说谎，我这样使你惊吓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这玩笑我和你的父亲母亲经常玩，没想到你倒是没见过。”羌梯克利一听，大声对狐狸说：“谁要是再上你这个可恶的东西的当，谁就真的才是傻瓜。愿天主让你的肉体和灵魂都受到折磨，你这个爱撒谎的骗子。走吧，走吧，不要指望我会再跳下树闭上眼睛放声歌唱，那样我准会得到上帝的惩罚。”狐狸说：“谁要是做事不用脑子，该沉默的时候偏偏开口，那么它也会受到上帝的惩罚。”

诸位，别以为这只是一个公鸡和母鸡的事情，圣保罗说，别人的经历应该作为我们的教训。愿上帝保佑我们都有个明智的脑袋，遇到事情不骄傲，也不轻易相信别人——阿门！

——修女院教士的故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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