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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包法利夫人19（第2页）

“嘘！嘘！”艾玛用手指了指欧玛先生。

邦南先生正专心看账单，默算着，大概没听到她们的话。最后，他终于走了。艾玛长长吐了口气，压在心头的重负终于卸下了。

欧玛太太不解地问：“你呼吸怎么这样吃力？”

“啊！天太热了。”艾玛答道。

第二天，这对情人计划换个地方安排他们的幽会。艾玛想送一件礼物，堵住女仆的嘴。但最好还是在镇上找一所不引人注目的房子。拉里塔夫答应办好这件事。

那一个冬天，拉里塔夫总是在夜深人寂时摸黑来到她家花园，每个礼拜总有三、四个晚上都是这样。花园栅栏门的插销被艾玛故意取掉了，夏尔相信她的确找不到了。

拉里塔夫一到，就往她的百叶窗上撒把沙子，作为暗号。艾玛慌忙跳下床去。不过有时候就必须等一会儿，因为夏尔有坐在火炉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习性。她急得团团转，真希望自己有一双魔眼，瞪他一眼就能把他丢到窗外去。最后，她假装准备睡觉，换好衣服，又捧起一本书装出读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于是夏尔也上了床，叫她睡觉。

“睡吧，艾玛，不早了。”

“好，马上！”她答道，却不动，烛光晃眼睛，夏尔转身朝墙，不一会儿就进了梦乡。艾玛蹑手蹑脚，微笑着，心跳着，不套件外衣就溜了出去，扑进拉里塔夫怀里。拉里塔夫穿了件宽大的风衣，把她全身裹住，胳膊揽住她的腰，默默无言地把她搂到花园尽头的花棚底下。

他们坐在木头已经朽烂的凳子上。如果艾玛冷静一点，她会想起从前那些夏日黄昏，坐在同一张凳子上的年轻的蓝尼阿的柔情似水的眼睛。但如今她是无暇想起他的。

在他们身旁，茉莉枝条上星光闪烁，而身后有河水静静流淌，干芦苇的爆裂声时而从堤岸传来。这里那里，丛丛树影在黑暗之中突起，有时还摇曳起来，像打寒颤似地起伏瑟缩，俯仰上下，宛若巨大的黑浪，翻滚着要把他们吞没。寒气和恐惧使他们搂抱得更紧，唇边的叹息也愈发响起来。四周悄无声息，他们隐约看见对方的眼睛比平时更大，而互诉衷肠的窃窃私语，有如澄澈水晶，句句在心头敲出回音；又如透明的水滴，在心头划起圈圈涟漪。

如果夜里下雨，他们就躲到车棚与马厩之间的诊室去。艾玛拿出藏在书后的厨房用的蜡烛点起来，拉里塔夫往椅子上一坐，俨然是这里的主人。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滑稽：书架、书桌乃至整个房间。于是他一个劲拿夏尔开玩笑，这让艾玛有些难堪。按艾玛的意思，他应该更严肃郑重一些才好，甚至要像舞台上的演员一样，透出悲壮意味来。

有一次，她好像听到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对他说：“有人来了。”

他慌忙吹灭蜡烛。

“手枪带了吗？”她问。

“带它干吗？”

“为了……以防万一呀！”艾玛答道。

拉里塔夫几乎笑起来：“对付你丈夫吗？哼，那个笨蛋！”说着还做了个手势，意为：“他还经不起我一个指头呢！”

艾玛呆住了，被他那种勇武的态度；同时还有些反感，因为他话语口气间的粗野无礼。

而拉里塔夫呢，他在手枪的事上思考良久。他认为医生是个善良人，又是个不嫉妒的丈夫，他没有任何理由恨他。如果艾玛说那话是当真的，就有些过分。另外，对于丈夫的不嫉炉，艾玛的态度让拉里塔夫觉得趣味低下。她总是义正辞严地强调这一点。

艾玛变得越来越放肆了。最初，她硬要交换小照、交换青丝各自珍藏，如今她又要什么戒指，还要一枚真正的结婚戒指，表示永不分离。她口上常挂着教堂和大自然，后来又常说起她自己的母亲，询问拉里塔夫他的母亲的事情。她总情切切、意绵绵地安慰拉里塔夫，尽管他的母亲已死了二十年，她却像抚慰一个刚失去母爱的孤儿似的。

“我们的母亲在天上定会为我们的爱情而自豪的。”她有时甚至对着夜空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艾玛的的确确是个漂亮女人！而且，在拉里塔夫玩过的女人之中，还没有谁有她这么坦诚率真，纯洁的爱情给他带来全新的体验，使他超出轻薄的常规，让他的自豪感和情欲都得到了满足。当然，他也明白，用实用价值判断，艾玛那狂热的感情一文不值。可是呢，因为这狂热是对自己而发的，他就打心底觉得可爱了。

然而，一旦他确信艾玛已离不开她，爱情已稳固如山，他便不再要求自己为这份爱情做什么，无形之中态度也发生了改变。他不再说些甜言蜜语换取她感动的眼泪，也不再给她热情的抚摸拥抱使她发疯销魂。

艾玛也渐渐感觉到曾让她沉溺其中的伟大爱情，如今有如江河日下，渐渐干涸，开始露出河床的沙泥了。但她还不愿意相信和承认，只一味地加倍付出爱情。拉里塔夫却明显地一天比一天不在乎她和她的感情。

艾玛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是后悔顺从了他，还是希望不要到此为止。她恨自己意志软弱，又羞又愧，而怨恨便从中衍生，不过肉欲的快乐犹存，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怨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不是相互依恋，而只是互相诱惑。拉里塔夫征服了艾玛，艾玛由于被征服而对他产生了恐惧。

不过内心的变化并未在表面上显出来，艾玛被他的情夫随意摆弄着。一晃半年过去了，春天已经到来，他们相厮守的时间更加频繁，于是日子也变得平淡如水，仿佛一对正常夫妻。

照例，劳安老爹又在这时节送来一只火鸡，表示记得医好他的腿的情分。随同礼物一起抵达的照例有一封信，用绳子拴在篮子上。艾玛一刀割断绳子，展信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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