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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攻守易形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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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面前，在她那要刺穿自己似的目光里，蝌蚪觉得自己没遮没挡，一览无余就像是在洗澡的时候被人盯着看一样。这感觉和被其他官兵官吏盯着看很不一样。

蝌蚪知道卫有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在生死场，自己曾经差点儿就杀死了她，这可真是太可惜了。可是她逃走了，那时候的她害怕自己，害怕自己的雷电。

现在她可不怕了，攻守易形了，而卫有仪无比地清楚这一点。

蝌蚪从容地向前迈了一步，走向卫有仪，走向她四周那令人愉悦的虚空，那允许她法术存在的虚空。再迈一步，走进自由的空气里，走进雷电里。蝌蚪想，自己会马上感觉到它吗？它会立刻奔涌回来吗？一定会的。必须会的。

但是卫有仪轻蔑地冷笑起来。她配合着蝌蚪的步伐，向后退去，几乎像是吼着说道：“别那么快，蝌蚪。”

蝌蚪心中一动，这是有仪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她弹弹手指，指着豆芽菜说：“你带她一起过来。”

他们就这样用链子拉着蝌蚪的项圈，就像第一天把她带进来时一样，拖着蝌蚪走。链子紧紧攥在豆芽菜手里，她和三绷子的压制作用持续着，像打鼓一样一下一下敲击着蝌蚪的脑袋。尽管从旁人的眼光来看，这一和人看似步履轻松，在碧霞祠里走这么远的距离却像是一直在猛力冲刺似的。像之前一样，蝌蚪没有被蒙上眼睛。他们根本不在乎蝌蚪是不是认得清路。

随着众人越靠近要去的地方，蝌蚪就越是熟悉，认出了很久很久之前，她曾自由闲逛的那些过道和长廊。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丈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圣德秉坤”四个烫金大字。

又见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那时候，蝌蚪没觉得有必要记住它们，但现在蝌蚪尽力把宫殿的地图印在脑子里。

蝌蚪想：如果自己打算活着从这儿出去，自己显然得清楚这里的布局。首先，自己的囚室是朝向东方的，在五楼——这是靠数窗子得出的结论。蝌蚪记得碧霞祠像是几个环环相扣的方形，每一组建筑外面都有个花园，就像自己透过窗子看到的那个一样。

每走到一条新的走廊，高高的拱形窗子外面的景象就随之变换：花园，坎离广场，向松和士兵们训练的长条形场地，远处的围墙，外面新修建的登仙桥。谢天谢地这一路上一直没经过那些寝宫，自己曾在那里找到了林牧之的日记，曾在那里目睹了向松的愤怒和疏月静悄悄的计谋。尽管自己只在这儿住了很短的时间，可这座宫殿里竟然有这么多回忆，这真让自己惊讶。

一行人又经过平台上的几扇窗子，越过西边的军营，能看到酉水以及更远处的另一半城池。生死场就蜷伏在那些建筑中间，粗陋笨重的样子蝌蚪再熟悉不过了。

蝌蚪还记得这个视角。她曾和向松一起站在这些窗子前面。那时，她明知夜里会发起突袭，却对他撒了谎。可是，当时蝌蚪还并不知道那会对她和他产生何种影响，造成何种后果。向松那时候曾轻声说，他希望事情有所不同。这句叹惋，现在的蝌蚪感同身受。

那些监视的眼睛肯定在盯着蝌蚪，但她感觉不到了。一行人走向这座宫殿的主楼，卫有仪一言不发，她的属下随从排着队跟在她身后，就像一群黑色的鸟簇拥着一只钢铁天鹅。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音乐声，一下下冲击着，像是肿胀沉重的心跳。蝌蚪从来没听过这样的音乐，甚至在宫廷宴会上，或者向松的舞蹈教学里，也没有听过。这音乐仿佛拥有生命，像是黑暗、扭曲、怪异的邀请。走在蝌蚪前面的有仪一听到这音乐，立刻就绷起了肩膀。

主楼大厅空空如也，非常古怪，只有几个官兵把守在走廊上。是普通水灵士兵，而非禁卫军。禁卫军一向是跟在疏月左右的。蝌蚪以为有仪会向右转，穿过那豪华宏伟的拱形大门，往主殿走。但是没有，她一直往前走，带着所有人拥向另一个蝌蚪同样熟悉的地方。

议政大厅。

完美圆润的大理石，抛光闪耀的红木，座椅沿着墙壁围成一圈，华丽的地板上装饰着五丈原纹章和烈焰流精耀日冠——红色、黑色、勋贵的黑色，尖角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蝌蚪一见到这些就走不动了，闭上了眼睛。

豆芽菜会拖着自己穿过议政大厅的，蝌蚪知道。蝌蚪很乐意被她拽着走，因为她不想看见这里的一切。星颜死在这里，她还记得。星颜的脸孔在蝌蚪的眼前闪回。星颜就像一只小兔一样被追逐围捕，追捕她的是狼——有仪、衡岳、向松。

他们在汉中城的地下通道里搜捕，而星颜正奉雀鹰队的命令在那里盯着地下隧道。他们抓住了她，把她拖到这里，由德盈王后审讯。审讯没进行多久，因为星颜自杀了。她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吞下了毒药，保住了雀鹰队的秘密，保护了蝌蚪。

音乐的声音加大了，蝌蚪睁开了眼睛。

一行人已经离开了议政大厅，可眼前的景象更糟。

音乐声飘浮在空气中，甜腻病态的酒精气味弥漫在宏伟主殿的每一寸。蝌蚪踏上了距离地面几寸高的平台，将喧闹聚会的场面尽收眼底——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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