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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肖子齐（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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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自己的这些心思从眼神中流露出来，蝌蚪打开了那本记录着姓名的书。这是林牧之亲手打造的古老秘卷，字里行间隐藏着汉中国每一位有潜力者的名字和位置。

看着看着，让蝌蚪平静了下来。如果自己能找到这些人，加以训练，然后告诉那些害怕的人，我们不是水灵族，不必感到威胁恐惧，我们便有机会改变这个世界了。

而疏月也不会有机会杀死其他和自己一样的新人，自己也不必再背负更多的人命之债了。

向松靠了过来，但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书页上。他看着的是蝌蚪的手，蝌蚪的手指，他看着它们拂过一个个名字。他的膝盖掠过蝌蚪的，透过磨破的裤子散发出阵阵温热。尽管向松一言不发，蝌蚪还是能懂得他的意思。向松像蝌蚪一样，明白真相远比现在眼前所见更复杂，大大超出了一般人的理解范畴。

“行事千万要小心。”他的触碰这样说。

蝌蚪轻轻用肘部一推，回答向松道：“我知道了。”

“西和，”蝌蚪大声说，手停了下来，“西和距离勃齐之山的平地有多远？”

赵若翾用不着查看地图上的那些村村镇镇就说：“足够近了。”

“谁在西和，小蝌蚪？”知夏俯身凑近蝌蚪的肩膀。他很小心地保持着和向松的距离，把蝌蚪当作一堵墙，隔在他俩中间。

接下来的话语重如千钧。蝌蚪的行动可能解救这个人，也可能陷他于万劫不复。

“他的名字是：肖子齐。”

这架云车经过向松的一番检查，发现原来可能是属于有些重要性的人物的，用来更快速地往返于汉中城和陈仓栈道，因此它便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个珍贵的补给库。

这上面装载着武器，配备着医疗药品，甚至还留着上次飞行时补充的食物。赵若翾和知夏把这些物资分门别类地放好，从绷带堆里捞出剑来，然后给忆辰的肩膀重新包扎了一番。

忆辰的腿怪异地绷直，承重的地方不能打弯，但他一点儿也没有流露出觉得痛的样子。尽管个子不高，他却是蝌蚪家里最坚强的人之一，仅次于常年痛苦因而神经紧绷的父亲。

蝌蚪的呼吸突然变得粗粝，刺痛着她的喉咙，狠戳着她的肺。父亲、娘亲、萌兮、哥哥们。在一路奔逃的旋风中，蝌蚪发现自己把他们忘了个干干净净。

上一次也是，当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曾思霏，汉中王和德盈王后拿走了自己的破衣烂衫，给了新的绫罗绸缎，蝌蚪在好几时辰之后才想起家里的爸妈，而他们正等待着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女儿。

现在，自己又让他们陷于等待之中，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面临危险——血眼一定气疯了，只怕不会善待他们。

蝌蚪把头埋进手里，不断咒骂自己：自己怎能忘了他们？自己才刚刚回来。自己又怎能这样把他们抛下？

“小蝌蚪？”向松压低了声音，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没必要看见蝌蚪缩成一团，一呼一吸都在自责。

你太自私了，蝌蚪在内心对自己说，你是个又自私又愚蠢的女孩。

天空中的风声大了起来，之前还是缓缓的、稳定的安慰，现在却变成了沉重的压力。强风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云车，像是不周山岛岸边的海浪，永不停息，铺天盖地，席卷淹没一切。有那么一瞬间，蝌蚪真想沉溺毁灭，可随后她就感到了阵阵电涌——没有疼痛，没有回忆，只有力量。

一只手放在蝌蚪的脖子后面，暖意直抵皮肤，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大拇指慢慢地、匀速地画着圈子，按着蝌蚪并不知道的一个穴位——风池穴。这让蝌蚪感觉好点儿了。

“你必须冷静下来。”向松的声音越发低了。蝌蚪斜着眼睛，瞥见他俯身靠近自己，嘴唇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耳朵了。“云车很脆弱，受不了你的雷电风暴。”

“对不起，”蝌蚪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没事了。”

向松的手没移开，仍然压在蝌蚪后颈的风池穴上。“用鼻子吸气，用嘴呼气。”他引导着蝌蚪，声音低沉平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蝌蚪觉得向松就算真这么想也不算错。

这让蝌蚪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每一呼，蝌蚪都让一些念头随之释出，可每一吸，带回来的是更加严苛的思绪。呼——你忘了他们。吸——你杀了人。呼——你的错害死了多少人。吸——没有人会再相信你了。

最后一个念头不是真的，向松就是证明，还有知夏、忆辰、赵若翾，他们都在。但这感觉蝌蚪怎么也挥之不去：虽然他们都在这儿，可是没有一个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就算有一整支军队在自己身后，蝌蚪觉得自己也还是孤独一人。

也许名单上那些新人能改变这种情况吧。无论如何，蝌蚪下定决心必须得找到他们。

慢慢地，蝌蚪坐直了，向松的手也随之调整了位置。他又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蝌蚪不再需要他了。温热倏然消失，蝌蚪的脖子感到一片寒凉，无论如何自己的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过分纠结于过去的失败也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蝌蚪举目远眺，看着云车外朦胧飘过的云彩、闪耀的阳光和下面的大海。带着白沫的海浪勾勒出一长串小岛，每一座都延伸出沙地、滩涂，或是废弃的桥梁。几个小渔村和几座灯塔散落其间，看上去温和无害。

蝌蚪的拳头却握紧了：那上面也许有哨兵、侍卫，会发现自己这一行人的踪迹。

群岛中最大的一座岛有个海港，里面停满了船只，以其体积和船体上银色、蓝色相间的涂装来看，它们应该是属于水师的舰船。

“你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对吧？”蝌蚪问向松，但眼睛仍然看着那些岛屿。谁知道那里会有多少水灵族正在寻找自己的行踪？海港里又挤满了船只，能藏住不少东西。也能藏住人——比如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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