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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们已经死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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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堂堂的王子竟然会等着自己的首肯，这本可以让蝌蚪笑出来，但此刻她已经又冷又累，除了继续往前走以外无力顾及别的事了。

于是蝌蚪顺着走廊走，后面跟着向松和知夏，来到之前最初进入甲板下的舱房时用过的梯子那里。一群帖身护卫正等在旁边。伤员先走，他们被固定在临时担架上，向上升起，外面是空旷的夜色。

赵若翾指挥着吊起伤员的担架，她的衣服上沾了更多的血迹。此刻的她面色冷漠，嘴上咬着小刀，为伤员绑紧包所的受伤处。几个伤得不轻的重伤员经过，他们在药物的帮助下止了血，看样子已无大碍。

忆辰是伤员里的最后一个，他重重地倚着两个帖身护卫——就是和知夏开玩笑的那两个。蝌蚪本打算挤到他身边去，但周围人满为患，而且蝌蚪现在也不想再惹人关注了。忆辰这时候仍然太过虚弱，无法施展他的瞬间移动，只能靠一条腿笨拙地挪动。

赵若翾把忆辰固定在担架上时，他一下子脸红了，蝌蚪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但那些话多少让他平静了下来。忆辰甚至拒绝了赵若翾递过来的酒，仅凭咬紧牙关忍受着绑在担架上时的剧痛。

忆辰安然被吊上去之后，人群移动的速度就快得多了。帖身护卫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梯子，走廊里渐渐空了。人们的表情很肃穆，穿着霜色的羽衣，上面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蝌蚪没浪费时间对着上面挥手，她只是默默地跟在队伍里，在适当的时候在人群中隐藏自己才是明智之举。现在所有人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当人群松动，陆续离开之后，梯子就在面前露了出来。蝌蚪立即爬了上去，向松紧随其后，然而他们的出现还是像刀子似的拨开了拥挤的人群。

他们连忙往后退，有些人甚至踉跄着绊倒了，只为给向松和蝌蚪腾出地方。只有赵若翾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只手扶着梯子，但令蝌蚪讶异的是，她点了点头，对自己和向松。对自己这两个人。

这本应该引起蝌蚪的另一种警惕的。

梯子上的一步一步，牵动着蝌蚪的肌肉引起了一些旧伤的疼痛，青木川、生死场和牢狱留下的伤痛仍然存在。蝌蚪能听到头顶上传来怪异的啸鸣声，但那丝毫没有动摇蝌蚪的打算：自己得从这甲板下面出去，越快越好。不然，自己真的要窒息了。

虽然急切地想换一口气，可是蝌蚪是不经意地回过头，视线越过自己的肩头，避开赵若翾的身影，向舱房里的疗伤舱投去最后一瞥。那里仍然有伤员，盖着毯子，一动不动——不，不是伤员，蝌蚪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死了。

踩着梯子越爬越高，耳边传来风的呼呼声，甲板上的水不断地朝舱房里滴去。马上就能透透气了，蝌蚪想着，爬到梯子顶端，最终钻出来了，没入一片黑暗。

这时候的外面和蝌蚪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暴风雨狂烈地咆哮着，狂风吹得雨水四溅，刮过了大部分通道和梯子。风雨刺痛了蝌蚪擦伤的脸，没几下就把她浇得浑身湿透。这哪像秋天的样子，蝌蚪还真不记得曾经有哪次暴风雨如此暴虐过。

它劈头盖脸地吹过来，往蝌蚪嘴里灌进雨水和辛辣咸涩的海水。所幸楼船巨大的船身紧紧锚定在一座蝌蚪看不清楚的码头上，抵御着一波一波袭来的汹涌海浪。

“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灌入了蝌蚪的耳朵，引着她爬下梯子，来到满是雨水、海水的滑溜溜的船弦上。在一片漆黑里，蝌蚪根本看不见那个给自己指路的士兵，但是他高大魁梧的身影和熟悉的声音，让蝌蚪的心一下子就剧烈地跳了起来。

“清淮！大哥！”蝌蚪一把抓住对方，轻轻摸着她的大哥哥手上的老茧。清淮领着蝌蚪，就像一头大水牛，稳重的，缓缓的，领着蝌蚪走下了楼船，来到码头上。

其实同样的天气在码头也并没好多少，木头钉成的地面上满是破损，坑坑洼洼的，但它通往陆地，这是蝌蚪觉得最重要的。陆地和温暖，这些才能让蝌蚪从狂暴的风雨和沉重的回忆中缓过一口气。

没人帮助向松从楼船上下来，但他自己步履还得矫健。他又一次小心地保持距离，落后几步跟在蝌蚪和清淮后面。

蝌蚪突然想到，向松肯定还记得带自己偷回竹乡镇与清淮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时自己的大哥毫无礼节可言。那个时候，自己全家没人正眼看向松，除了娘亲，也许还有萌兮。不过那时他们并不知道他是谁，如今再次见面，场面应该会很微妙。

暴风雨肆虐，看不清不周山全岛的模样。但蝌蚪能肯定这岛很小，覆盖着沙丘，以及像海浪一样乱糟糟的长毛狗尾草。突然，一道咔嚓作响的雷电照亮了黑夜的轮廓，也照亮了面前的小路。

在一片空旷之地，置身荒野，任黑暗笼罩着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无力阻止。蝌蚪这时看见这一行人不超过三十个，还包括伤员。看来有些人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船上，死去了。

一行人正在往两栋建在码头和陆地交界处的青石小屋走，稍远处平缓的山丘上有一些看似某种堡垒或营地的建筑。但更远的地方还有些什么，蝌蚪就不清楚了。

又一道闪电，这次它距离地面更近，蝌蚪的神经随之愉悦地震颤。清淮以为蝌蚪颤抖是因为寒冷，于是把她拉近些，一只胳膊重重地环在蝌蚪的肩膀上。这重量让蝌蚪有点儿举步维艰，但她心甘情愿地受着。

码头好像总也走不到头似的。但只要想到一会儿就能待在干燥的屋子里面，脚踩坚实的大地，和阔别已久的家人们重聚，蝌蚪就觉得此刻乱哄哄、湿淋淋的一切都还能忍。其它人把伤员安置在一辆四轮马车上，车厢上盖着防水油布。伤员们其实在下船的时候身上基本都淋湿了，但是其它人还是尽力给他们最好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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