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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ldo;我的老子是谁?&rdo;

顾查黄吕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想起了明朝各朝的皇帝，自开国的明太祖直至末代的崇祯，若不是残忍暴虐，便是昏庸糊涂，有那一个及得上康熙?他四人是当代大儒，熟知史事，不愿抹煞了良心说话，不由得都默默点头。

韦小宝道：&ldo;所以啊。皇帝是好的，天地会众兄弟也是好的。皇帝要我去灭了天地会，我决计不干。天地会众兄弟要我去行刺皇帝，我也决计不干。结果两边都怪我，兄弟左思右想，决定要告老还乡了。&rdo;

顾炎武道：&ldo;韦香主，我们这次来，不是要你行刺皇帝。&rdo;韦小宝喜道：&ldo;那好得很，只要不是行刺皇帝，别的事情兄弟义不容辞。不知四位老先生、两位小先生有什么吩咐?&rdo;

顾炎武推开船窗，向外眺望，但见四下里一片寂静，回过头来，说道：&ldo;我们来劝韦香主自己做皇帝!&rdo;

乒乓一声，韦小宝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下，摔得粉碎，他大吃一惊，说道：&ldo;这……这不是开玩笑吗?&rdo;

查继佐道：&ldo;决不是开玩笑。我们几人计议了几个月，都觉大明气数已尽，天下百姓已不归心于前明。实在是前明的历朝皇帝把百姓杀得太苦，人人思之痛恨。可是鞑子占了我们汉家江山，要天下汉人雉头结辫，改服夷狄衣冠，这口气总是咽不下去。韦香主手绾兵符，又得鞑子皇帝信任，只要高举义旗，自立为帝，天下百姓一定望风景从。&rdo;

韦小宝兀自惊魂不定，连连摇手，道：&ldo;我……我没这个福分，也做不来皇帝。&rdo;

顾炎武道：&ldo;韦香主为人仗义，福泽更是深厚之极。环顾天下，若不你来做皇帝，汉人之中更没有第二人有这个福气了。&rdo;

吕留良道：&ldo;我们汉人比满人多出百倍，一百人打他一个，那有不胜之理?当日吴三桂起事，只因他是断送大明江山的大汉奸，天下汉人个个对他切齿痛恨，这才不能成功。韦香主天与人归，最近平了罗刹，为中国立下不世奇功，声望之隆，如日中天。只要韦香主一点头，我们便去联络江湖好汉，共图大事。&rdo;

韦小宝心中怦怦乱跳，他做梦也想不到竟有人来劝他做皇帝，呆了半晌，才道：&ldo;我是小流氓出身，拿手的本事只是骂人赌钱，做了将军大官，别人心里已然不服，那里还能做皇帝?这真命天子，是要天大福气的。我的八字不对，算命先生算过了，我要是做皇帝，那就活不了三天。&rdo;

吕毅中听他胡说八道，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查继佐道：&ldo;韦香主的八字是什么?我们去找一个高明的算命先生推算推算。&rdo;他知道韦小宝无甚知识，要晓以大义，他只讲小义，不讲大义;要晓以大势，他也只明小势，不明大势。但如买通一个算命先生，说他是真命天子，命中注定要坐龙庭，说不定他反而相信了。

那知韦小宝道：&ldo;我的生辰八字，只有我娘知道，到了扬州，我这就去问去。&rdo;

众人知他言不由衷，只是推托。

吕留良道：&ldo;凡英雄豪杰多不拘细行。汉高祖豁达大度，韦香主更加随便得多。&rdo;他心中是说：&ldo;你是小流氓出身，那也不要紧。汉高祖是大流氓出身，他骂人赌钱，比你还要胡闹，可是终于成了汉朝的开国之王。&rdo;

韦小宝只是摇手，说道：&ldo;大家是好朋友，我跟你们说老实话。&rdo;一面说，一面摸摸自己的脑袋，又道：&ldo;我这吃饭家伙，还想留下来吃他妈的几十年饭。这家伙上面还生了一对眼睛，要用来看戏看美女，生了一对耳朵，要用来听说书、听曲子。我如想做皇帝，这家伙多半保不住，这一给砍下来，什么都是一塌糊涂了，再说，做皇帝也没什么开心。台湾打一阵大风，他要发愁;云南有人造反，他又伤脑筋。做皇帝的差使又辛苦又不好玩，我是万万不干的。&rdo;

顾炎武等面面相觑，心想这话本也不错，他既胸无大志，又不肯为国为民挺身而出，如何说得他动。实是一件难事。

过了半晌，顾炎武道：&ldo;这件大事，一时之间倒也不易拿定主意……&rdo;

……

顾炎武叹道：&ldo;这些兄弟们，对韦香主还有见疑之意。他们是草莽豪杰，说话行事不免粗野，可是一番忠义之心，却也令人起敬。韦香主，我们要说的话，都已说完了，只盼你别忘了是大汉的子孙。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rdo;说着拱了拱手，和黄、查、吕诸人作别而去。

韦小宝惘然站在河岸，秋风吹来，颇有凉意，官船上火势渐小，偶然发出些爆裂之声，火头旺了一阵，又小了下去。他喃喃自语：&ldo;怎么办?怎么办?&rdo;

苏荃道：&ldo;好在还有一艘船，咱们先泗阳集，慢慢儿的从长计议。&rdo;

韦小宝道：&ldo;那老头儿叫我回家问问我娘，我老子是汉人还是满人，嘿嘿，这话倒也不错。&rdo;

苏荃劝道：&ldo;小宝，这种粗人的胡言，何必放在心上?咱们上船罢。&rdo;

韦小宝站着不动，心中一片混乱，低下头来见到地下几滴血迹，是舒化龙自坏左眼时流下来的，突然大叫：&ldo;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干了!&rdo;

七个夫人都吓了一跳韦双双在母亲怀中本已睡熟，给他这么大声呼叫，一惊而醒，哭了起来。

韦小宝大声道：&ldo;皇帝逼我去打天地会，天地会逼我去打皇帝。老子脚踏两头船，两面不讨好。一边要砍我的脑筋，一边要挖我眼珠子。一个人有几颗脑筋，几双眼睛?你来砍，我来挖，老子自己还有得剩么?不干了，老子说什么也不干了!&rdo;

苏荃见他自己神情失常，软语劝道：&ldo;在朝里做官，整日价提心吊胆，没什么好玩。天地会的香主也没什么好当的。你决心不干，那是再好不过。&rdo;

韦小宝喜道：&ldo;你们也都要劝我不干了?&rdo;苏荃、方怡、阿珂、曾柔、沐剑屏、双儿六人一齐点头，只有建宁公主道：&ldo;你还只做到公爵，怎么就想不做官了?总得封了王，做了首辅大学士，出将入相，那才好告老啊。再说，你这时要辞官，皇帝哥哥也一定不准。&rdo;

韦小宝怒道：&ldo;我一不做官，就不受皇帝管。他不过是我大舅子，他妈的，谁再罗里罗嗦，我连这大舅子也不要了。&rdo;

不要皇帝做大舅子，就是不要公主做老婆，公主吓得那敢再说。

韦小宝见七个夫人更无异言，登时兴高采烈，说道：&ldo;宏化堂烧了我的座船，当真烧得好、烧得妙、烧得刮刮叫。咱们悄悄躲了起来，地方官申报朝廷，定是说我给匪人烧死了，我这大舅子从此就再也不会来找我。&rdo;苏荃等一起鼓掌，只有公主默然不语。

当下八人商议定当。韦小宝、公主、双儿三人改了装束，前赴淮阴客店等候。苏荃率领同方怡、阿珂、沐剑屏、曾柔四人，回去泗阳集余船中携取金银细软，各项要物，然后散布谣言，说道韦公爷的官船黑夜中遇到股匪袭击，船毁人亡。但那几名船夫见到韦小宝没死，大是后患，依苏荃说，就此杀人灭口，弃尸河边，那就更加像了几分。沐剑屏心中不忍，坚持不可杀害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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