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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十九有一幕僚名叫周元,说是幕僚,也可以理解为安乾放在小十九身边的眼线,不时背着安十九向京中传递消息。
不过小十九一向安分守己,安乾对他还算放心,给周元的命令也是大力辅佐小十九,凡江右人脉,尽可使用。
是以周元听说夏瑛在巡视民窑时,不加掩饰地赞誉安庆窑,让各大民窑学习其上行下效的统一管理以及向其包青率看齐后,就明白了夏瑛的意图。
加之张集窑、泸定窑从旁打配合,昨日的一出可谓蓄谋已久,一下子扰乱了军心,让民窑人心浮动。
他和安十九分析,夏瑛应是想推选安庆窑当民窑老大,借此来制衡己方的势力。
安十九对周元不乏笼络的意图,但顾念其是安乾派来的人,多少有点排斥,闻言没好气道:“本官能不知晓吗?你们是怎么办事的,那么多人看着,能让安庆窑跃过湖田窑去?”
什么制衡不制衡的,到了安十九这儿都是明晃晃的示威。
夏瑛上任突然,京中局势不明,安乾如今自顾不暇,他只能孤军奋战,安十九想想这虎狼环伺的局面就头疼,不觉对周元加重了语气,“你被干爹委以重任,若不能一举扳倒夏瑛,看你如何同干爹交代?”
周元祖家在前朝算名门望族,因政党之争被牵连,得先帝不喜,举族流放。他家道中落,不得不委身官宦苟且偷生,见安十九发作,也没自辩,只磕头告罪。
安十九一连被夏瑛撸了好几班人马,这才乱发脾气,待他平静下来,又亲自上前扶起周元,哀叹一声:“我一时心急说了重话,还望先生勿怪。”
周元连忙推辞说不敢。
安十九当真忧愁:“夏瑛先发制人拉拢了安庆窑,看样子其他民窑会纷纷倒戈,这时局对我等不利呀,先生有何妙招可以化解?”
正说着,门房通报,徐稚柳到了。
周元与安十九对视一眼,打住话头,各自理了理思绪。
等徐稚柳进门,安十九立刻请人上座。因他殷勤备至,亲自来迎,这一靠近就看到了徐稚柳略显狼狈的模样,不免愣住。
徐稚柳衣裳破损,胸口有一大块泥渍。鬓发应是经过重新梳理,乍一看还算规整,只发髻略有些歪。
“这是怎的了?”
徐稚柳随口道:“路上起了意外,没多大事。”
安十九不疑有他,叫人拿来干净的衣裳,徐稚柳去内间换上,才出来和他们说话。
这期间安十九已从小厮口中得知县衙门前发生的种种,因下将马夫重重骂了一通,又对徐稚柳道:“这该死的奴才,大白天不长眼!竟叫少东家跌出马车,若是磕了碰了你担当得起吗?!”
那马夫吓得抖如筛糠,连连讨饶。
徐稚柳说无恙,想替马夫找补几句,不料安十九二话不说,给高矮护卫一个眼神,其中一人直接上前将马夫拖了下去。
马夫似乎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挣扎着看向徐稚柳,徐稚柳还未开口,被安十九抬手打断。
未几,只听马夫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后院扑棱棱飞起一行麻雀。
众人随之看去。
今儿是个阴天,初晨有雾霾,显得整片琼宇灰蒙蒙一片。安十九的声音冷不丁响彻在这异样清冷的院中:“不中用的奴才,留着也是浪费。”
有了这一出,随后谈话周元和徐稚柳都屏气凝神,不大自在。
安十九让人上了茶点,随便客套几句,徐稚柳正要提昨日夏瑛巡窑的事,就见安十九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少东家过去不是和那小神爷交情甚笃吗?不若将他拉拢过来?安庆窑若没了小神爷,怕是就没资格和湖田窑叫板了吧?”
小神爷可以说是安庆窑的定海神针,也是安庆窑称霸一方的底气。安十九当然不认为梁佩秋能轻易被撬动墙角,否则那些个民窑早就抢疯了,未必轮得到王瑜。
只看他和徐稚柳私下的往来,也听说过不少他们同进同出的传闻,这才有此一问。
不想徐稚柳只轻轻揭过:“不怕和公公交个底,我不是没有动过拉拢他的意图,只他之于王大东家,就好比我和叔父,外人无法介入。再者,之前我与公公有些误会,安庆窑不乏有和湖田窑结交的意思,我们这才有了走动,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安十九皱眉:“是吗?”
想到方才那马夫所说,徐少东家被冲撞地跌出了马车,小神爷几乎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不像逢场作戏呀?
徐稚柳看出安十九的疑虑,拿起茶,漫不经心地开口:“公公若不信,尽可派人去查。”
他这话虽然掐头去尾,但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不怕安十九调查。
表面上,他和梁佩秋于暖窑神唱大戏那一晚“相”识,因着外头热闹,席间宾客都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小兔子还被他吓得仓皇而逃。
这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他说了什么又或“欺人太甚”,联想湖田窑和安庆窑多年龃龉,并不奇怪。
之后他和梁佩秋公开相处的每一个时机,都和安十九巧妙关联。于这一点,安十九这个局内人最清楚不过。
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当真找不出徐稚柳话里的漏洞,只他这人疑心重,若存了心思,不试探出个真假绝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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