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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21马仔八岁看见了全身的女人，包括那秘不示人的。什么之美曲线之美凹凸韵致什么的他那时还不知道这些，唯一留给他强烈印象的就是他觉得那是一个谜！一个后来穷尽一生都没猜透的谜！一个就像他家南边一眼望不到边的牛轭湖一样的、烟波浩渺、深不可测、一年四季一天四时景色不断变换的谜！

初中二年级他学《岳阳楼记》，当老师声情并茂地讲解洞庭湖的时候，他觉得老师讲的不是洞庭湖，而是女人！也因此他把这篇古文背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来，每个词每个字他都能解释得深入浅出！——这也是他这辈子记住的唯一一篇文章，还是古文！从随后而至的青春期到成年，到此后许多年，到成年以后多次跳到湖水里洗澡游泳嬉戏，许多年乃至一辈子，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一直都在绞尽脑汁地破解这个迷。一直到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刻，他都觉得没有解开这个谜！

勾梆子是一个比他大六岁的说傻不傻说不傻还有点乜的小子。他不愿意和同龄人玩，事实是人家都不带他。他在那个同龄群儿里受气，不是被当成跑腿儿的被呼来唤去，就是被当成出气筒被推来踹去。有偷果园苹果、偷听新婚之夜新房动静，这种排雷探险之类的事他总被推在最前面。而当被发现了逃跑的时候，却总被远远甩在最后，喊谁等会儿都没人答应。直到有一天那帮人去湖里偷养鱼户的鱼，他冲在最前面偷得也不少，之后分给他的却最少，回家还被他妈妈嫌他不敢抗争打了一顿，从此他就脱出了那个群儿。他就找马仔他们去玩，一玩感觉还挺好，甚至心情妙极了！人人都听他的，他就是老大就是皇帝！于是他每天召集马仔小春大粒子大华一帮比他小好几岁的孩子们玩。勾梆子用八号铁丝弯成大刀宝剑红缨枪——枪头也是铁丝崴成的——发给大家。下午、晚上、周六日和寒暑假，他带着这些（十三个）孩子围着村子巡逻，到牛轭湖边儿操练。他说那些闷在屋里看电视动画片打游戏机的都是怂蛋包，要当真正的英雄一定要玩真家伙。他的这些舞枪弄棒的游戏早就过时了，那是他爹小时候玩的。当年他爹玩这游戏的时候，他爹的爹给他爹起外号叫狗狼队队长。现在他爹拿来给他用上，喊他狗狼队队长，简称狗队。台湾有一叫柏杨的作家，说中国的文化是酱缸文化，传承的过程也充满诡异，也许他说的就这意思，很简单。许多哲学家故意把简单的事给弄得深奥神秘，主要是显摆他的本领！

马仔八岁那年的夏天，十四岁的勾梆子在操练之余提出去看光屁股的疯丫头。这位疯丫头还是马仔的一个远房叔伯三伯的闺女，马仔的远房姐姐。据村里人传，疯丫头总和她爸爸睡觉，她妈妈跳湖自杀后，就神经病了，经常光着屁股跑出去，在河堤上在村里胡同里乱串。后来他爸爸就把她锁在屋里。热天的时候她在屋里就脱光了衣服在地下炕上来回走动，不时发出胸腔深处的最开心爽朗的笑声。

马仔说我不去，那是我姐姐。勾梆子说嘛几把你姐姐，都出五服了，不算。我们是巡逻队，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这也是他爹当年说的，他爹说这话时，他肯定还没出生，肯定没听见过，但现在张口就来，和他爹当年说的话一模一样，这可能也是哲学家们所说的文化基因！基因传承！

疯丫头家在村子最靠近湖边的一个土台子上，简称台子上。台子上只有五户人家，局说这也是马仔的叔伯三伯睡他闺女的便利之一，僻静。夏天，村里的人们都到湖里去逮鱼，一大早就走，晚上才回来。台子上几乎没人。狗也被炎炎烈日晒得昏昏欲睡，连叫都懒得叫，看见人眼皮稍微撩一撩，又懒懒地闭上。马仔被勾梆子指定第一个去看，勾梆子说，对胆小的人必须比别人更严格训练。他俩爬上一人高的墙头，翻进去，其他几个陆续跟进。勾梆子一进院就去偏房里把一条长板凳搬到窗户前。——他对地形极为熟悉。——马仔紧张害怕哆嗦着上不去板凳，勾梆子就抱他上去。马仔腿站不直，勾梆子在后面托着他屁股，头顶着他的腰。马仔闭着眼不敢睁开，勾梆子问他看到了嘛？他不回答，勾梆子就掐他屁股，说你睁开眼啊，不睁眼能看到吗？马仔恐惧，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没睁眼？沟帮子越掐越狠，很疼，但他不敢叫。他编瞎话说看到了，勾梆子说，那你跟我说说都看到嘛了？马仔怕被再拧屁股就睁开了眼。睁开的瞬间他几乎被吓破了胆，一个炸着头发的大脑袋、一双红红的大眼睛紧贴着窗玻璃看着他。他魂飞天外双腿发软，勾梆子死死托着顶着，狠狠掐他不让他倒下。玻璃上的大脑袋发出惨烈的笑声，哈哈哈——大嘴里的黄板牙呲呲着，面目狰狞。马仔觉得自己已经被吓死了。此后，乃至许多年以后，马仔也想不起来看到了什么，他记得当时自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怎么会这样呢？？……他看到了一个谜！他觉得自己那一刻看到了一个谜，一个需要一辈子去破解的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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