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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久旱未得堂前雨2(第1页)

说罢邢筱状似无意觑定林荇,“阿藻是来问罪?瞧她淌了血、经受这哀毁癯痛,还要怎样罚?我道是阿藻向来无微不至,怎地就使张婕妤提心吊胆至此?她跟我们截然不同,你长她十岁,过尽千帆,历经磨砺,她却只十六岁,自己尤是孩子。遽然有个腹痛恶心并不知原委,你不悉心抚慰,反倒谴责她有疯疾,这不妥。”林荇抬首直窥邢筱,这洁居简出、澹泊世事的皇后竟为张居澜走了一遭,“张婕妤因刘不慎而不幸,妾痛彻心扉。可她登时要割断妾的脖颈,妾怎堪当。未能安抚好张婕妤是妾的过错,请圣人责罚。”邢筱摆手,毫无杀伐的意思,“孟苌唯你马首是瞻,今日殿中省诸般事宜就与你不相干?”

林荇举目无愧,“因账簿丢失按例搜查,人人皆有嫌疑,鹤庄阁就是例外?”邢筱轻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修容心中只有规矩绳墨,并无人情冷暖?”林荇双手加额,伏倒在地,“妾不敢以私情论公事。”邢筱面容苍白却言辞肃严,“这不是私情,是血肉,是体恤,是将人当做活生生的人,而非一个任人宰割的物件。”林荇跪直身,低眸间只能窥见她绣着紫荆花的裙摆,“圣人临诫,妾感激涕零。”邢筱遂向今上示意,“因近日调理颇有成效,遂想向陛下请诏,容妾重御六宫。”四座骇然,因皇后常年抱病,从前操持府务的是林荇,如今宫务亦是她。而林荇自然不曾料到她会出此招数,话音刚落连今上亦怔住,“皇后斟酌好了?”

邢筱抬眸,先瞥向林荇,“妾的宫务是跟着孃孃学的,还从未派上用场。食君之禄,应当忠君之事。叶藻亦可趁此良机好生歇息,多照看贤齐一些。”权势就似一味蛊,沾染即无法抽身,林荇仅提防张居澜,恐她有恩宠从而涉权,然而始料未及邢筱竟打算与她对垒,也罢,林荇婉然谢道:“圣人凤体痊愈,妾真是欢欣不已。”正逢林玄复命,向今上作揖道:“臣去验过刘氏所开药汤。其中含有大量石蚕,可破石淋,堕胎。若要活血化瘀,不该开这副药方。若药汤一经孕妇吞服,非但胎儿不保,不慎处置下肢流血不停,妇人亦将死。”

钱瑜亦来禀报,“药局并无刘深踪影,臣查问班差,说刘氏开药后酒匆忙借故出宫。如今臣已遣殿前司人手去追捕。”林玄道:“忧忿太过、劳怒伤情并不宜养胎。药物助益固然要紧,但孕妇的情志亦与龙胎攸关。张娘子年岁尚小,胞宫发育未完全,荫胎之血不足,心绪震荡不宁。以上均导致胎像偏弱,有流产先兆。”林荇已是云山雾绕,胎?她不是堕胎了?今上漠然抬手,“将林氏鞫回金蟠阁禁足,将显德公主带到紫宸殿。林玄,你必得用尽毕生医术保住张婕妤。凡事先顾大人,若她腹中子牵累母体脆弱……”

林玄见他沉默,“如今婕妤与龙胎乃是一体。况且将近三月,臣只能尽心保。”林荇恍然大悟,原是今上做局诓骗她,教她以为张居澜小产,再引出她后续的纰漏。她跟了今上十五年,竟不比萍水相逢的嫩瓜秧子,且瞧瞧她能不能坐稳胎再说罢。多说无益,她垂眸道:“妾愚蠢不识,但全无谋害张婕妤之心。”

等她静默离开,邢筱才望向罗帐后的身影,“她受了很多委屈。数日以来林荇令她斋戒,吃食用度颇为简陋。如今的确是灾情横天,便连你亦过得不舒适。有了身孕就成了馋猫,你为她破个例罢。如今看到她,我便时常想起阿簌,但愿她平安顺遂。”今上颔首道:“多谢阿姊悉心周全。”邢筱笑道:“举手之劳。你看顾着她,我回去了。”

这一觉很漫长,她醒时猛然抽搐,睁眼见今上竟还觉在南柯梦中。他牢牢攥着她的柔荑,“阿照,你怎么样了?腹中还疼吗?”她急促的喘息,拉着他的手不停颤栗,“我究竟有没有过身孕?”他摩挲她的小腹,手掌结实而温热,“他就在这儿,你别着急。林玄说劳怒伤情,不宜于保养身孕。”说着他替她整理乌发,“你真是胆大妄为。听献春说你途中数次跌倒,我方才见你膝盖都摔破了皮。”她只觉首疾厉害,头昏到双眼发花,“他们都说妾患了疯疾,陛下亦这样想么?”他抚抚她的额头,“我若这样作想,还怎会守在你身旁?我已责罚过东风了,我原遣他日日去鹤庄过问,不想他懈怠差事、欺上瞒下。”居澜抚着心口,只觉心提到嗓子,一刻不敢松弛。她固然闹了件翻天的事,好在着实有了身孕。有他的子嗣当挡箭牌不怕林荇再使绊子,“妾仿佛伤了人,用那根银簪子的头。他们要拦我绑我,要害我杀我。我大概当真是疯了,从前别人踩蚂蚁,我用树叶帮蚂蚁搬迁。我可还伤了他人?实在记不太清,一向竟头昏脑胀。”

他侧首笑了笑,“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要害你,你刺伤他们亦无可厚非。”她揣摩他的神色和用词,不禁怅然道:“可妾形同疯妇,的确罔顾了体统和规矩。陛下理应责罚妾,廷杖可以,手板亦可以。”她说罢要撑身起来,却唉哟一声捂住腹,他忙搀她躺回去,“你都这般模样了,还责罚什么?怕是一杖就能要了你的性命。”她决定乘胜追击,于是又哀愁道:“妾的左足有些疼。”他忙朝下坐一些,接手替她揉着,“传林玄来给你瞧瞧?我命人掇热水来给你敷。”她怔愣了一下,“不必了。医足时会用活血化瘀的药,妾吃不得这一服。”说罢他神色凝滞半晌,“是我疏忽你了。连林氏令你们禁足斋戒都不知。”

她仰靠着,“为百姓乞求福祉是居澜应尽的职责,妾受百姓供养,即使要我绝食断水也使得。可妾的孩子,他还这么小……”他一臂将她揽入怀,温声哄道:“阿照安心。斋戒祈福一向心诚则灵,不在吃食起居上用功。”她仍声如蚊蝇,只觉心堕巨石,祸患不除就难以放松,“妾只怕教您为难。妾曾亲历过青州的旱灾,见饿殍遍野、哀鸿各地,苍天有好生之德,怎教我百姓历此灾难。”正巧钱瑜来禀事,说赈灾的属臣来复命了。他忧心忡忡的觑她,居澜反而说:“陛下快去,国事在先。”

他向献春抬手示意,献春即上前摒退了伺候的女官,居澜问她,“林修容怎样了?”献春气道:“刘深潜逃出宫,如今陛下定不了她的罪名。好在圣人驾临将她的宫权褫夺,算是一桩责罚。”居澜别过眼思忖良久,“林修容是潜邸旧人,服侍陛下最久,陛下顾及旧情定是偏袒她的。”献春坐到她身旁,“娘子你别急。皇城司勘察人犯最拿手,只刘深被拘回招供还有甚好说的?真凭实据总胜过虚无的情分。”居澜将螓首埋入双膝中,“我怕是保不住陛下的孩子。”献春忙拍她脊背安抚,“别混说。陛下将林玄指派给你安胎,他是国朝最擅岐黄的医者,等闲都不替人诊病的。也就是陛下支使得动他。”居澜赧然道:“陛下待我是极好的。”

献春瞧她这模样又哂道:“人生自是有情痴。你别陷得太深,有道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居澜颔首,她自将银耳羹奉上,“我怕油腻的你吃不下,遂命人做了碗羹送来。明日是夏朝节,顾忌水灾不会操办筵席,但依旧允许亲眷探视。方才窦初来报我说李淑人求你赐见,说她会带着姜时桢过来。自令尊入翰林院用事,我见并无波澜,恰又因你崴足,陛下正好将长康公主送回祁鹄,她此月就要与突厥王室联姻。”居澜骤然拢住小腹,遣妾一身安社稷,公主恐怕十有九悲。她并非不爱女儿,而是她势单力薄,并无护佑她追逐自主的权势。而她自身,她的家族都在天子掌控之下,她必须谨言慎行。献春见她这样,忙劝道:“公主也无妨。陛下膝仅一女,他又极爱小孩子。”

居澜调整心思,遂望腹而慈爱笑道:“我是最盼女儿的。儿肖父,她跟爹爹若一个模子,我瞧着她便就欢喜了。”献春摇首作无奈状,“姜时桢是你的故友?还是你同李淑人相熟?我明日可教她们来谒你?”居澜靠枕温和道:“时桢与我自幼相识,如同我亲生阿姊一般。明日你替我答谢李淑人,备一份重礼罢。”献春应道:“我有分寸。你见见挚友也好,总归孕期是要宽心的。”

翌日清晨,今上仍寅时盥洗视朝,走前仍握握她的手,“你好生歇着。等睡足了再宣林玄来请脉罢。”她柔声答应着,“陛下不必担忧妾。”他在脚踏上俯身摩挲她的脸颊,“你一向有事心中藏,我怎能不多顾着你一些?”巳时命妇入禁中,有黄门恭敬为李愉引导,“淑人请。”献春在槅扇门前静候,遂向两人施礼,“李淑人这边请。您是姜家娘子罢?”姜时桢矮膝从容道:“女史妆安。妾姜时桢,早前在闺阃就与张婕妤相识。”

梅见引李淑人去侧殿吃茶,献春笑了笑,“我知婕妤的挚友一定是知进退的。别的倒无妨,只婕妤坐了胎,听不得大喜大悲,经不起悲愁。我还需叮嘱您一声,陛下看重婕妤,自然无比重视她的珠胎。姜娘子切忌口无遮掩,要记得守尊卑礼节才是。”姜时桢知禁庭是肃杀严谨的居所,却没成想张居澜会身怀龙胎,“妾记下了,多谢女史提点。”献春遂比手示意她跟随,入内见居澜着紫磨金色对襟长褙子,韶粉色千褶裙,上罩吉量色薄罗衫子,今日未曾戴冠子,只略插翡翠簪子提提气色,她一时瞠目结舌看愣了眼,尤停顿才要以手加额行顿首礼,然听张居澜阻拦道:“免礼,你们都下去。”

献春遂摆手率人鱼贯而出,张居澜才彻底舒气,拍拍藤榻前的座位,“阿桢快坐。”姜时桢匆忙落座,握了她的手道:“我只道你为父请命昭雪就该回青州,怎地倒做了天子宫嫔?”

居澜起身到牗前,见内侍内人俱在廊下站班,才回身与她低声道:“我孑然一身倒罢了,只不想为我一人牵累家族。陛下意中我,我先是拖延了整一年,不想他的娘子竟全容不下我,不是掌掴就是责打,我险些没了命。我伤重恐不治,便给自身想了两条出路。第一委身于他,第二伺机出宫。可第二例铤而走险,稍有不慎就会招致祸端。我是紫宸殿的下人,宫籍所载是他的奴婢。我的去留由不得自断,全听凭他一句话。倘或他念及我的伤势心软而放我,这是最好。倘或他认为我不识好歹,强要我侍寝倒在其次,只他觉我藐视君威、违拗圣意,要弑杀我甚至连坐爹娘,我怕是死也不瞑目。再者,我从献春口中得知陈媛父亲做了继任知州,她父一向与爹爹不合,若我能获宠他便多了一分忌惮。”

姜时桢哀道:“你当真是孝顺。禁庭深似海,波涛汹涌、叵测心术、波谲云诡,实在不是人待的。我只托了裙带来探你,原以你占得恩宠,不想你的处境竟是这般艰难。”居澜惨笑道:“快别提孝。他不养我,我不承欢,我们实在算不得慈父孝女。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是丢不得这沉甸甸包袱的。可叹世道不古,妇道人家不能闯荡功业。我原以为逃脱得了这广大樊笼,就纵游四海,情愿终身不嫁不受束缚。你知我自幼仰人鼻息、瞧人脸色,虽太懂察言观色、揣摩人意、体察人心,却决计不愿卑微度日。可单以舆言所向和女卑的地位,我怕是一生都不得自主。他是天子,这普天下最说一不二的人,只能瞻仰尊奉而不能拂逆违背的人。我每日都惧怕,却不敢教他看出我的惶恐。他望嫔妃敬他,却不要太甚,最好是全心依赖,对他无所谋图。但宫妇莫不有求于王,他一言可使得我们登云端、坠尘泥,谁会当真没有私心和私欲?我没有家世门第,就失掉了仰仗。我只能依靠心诚来使他动容。我终是靠着他过活的,他对我情分厚一成,我平安顺遂的日子就多一成。我明白挟恩求偿行不通,只能先将他的信任积累多一些。方才你瞧见献春了,她从前是紫宸殿的人,是从潜邸就开始服侍陛下,并且她与陛下的都知钱瑜十分亲厚。我不知她是否是陛下遣来监视我的,即使在我的寝阁我亦不敢暴露一分。我只能伪装,伪装出一副仰慕他如朝月、心许而不能自已的模样。做一个知事理、识大体的人。既献春是他的耳目,她又是爽利口快的性情,纵使我受屈辱尚且有她替我直言,陛下素恶跋扈妇人,我就柔顺和婉。我越是瞒他我的委曲,不向他道娘子们的错处,他便越发心疼我,赏赐我的反而越多。”

姜时桢抚了抚她的腹,“都是做娘的人了,别这么操心。”张居澜笑道:“我自幼被人蔑视,我立志要活得光明,以不辜负我来这世上一遭。然而苍天捉弄令我屈身于宫廷,终身不得出,我只得认命。阿桢,我只盼你能好好的。当初我假借令妹名讳入禁中,姜伯父可曾责罚你?”姜时桢道:“爹爹原是恼怒,但听闻张叔父得释便不计较了。听闻陛下最是宠爱你,曾一月间将你从郡君进秩到美人。”张居澜自嘲道:“封郡君是按照规矩,他也不曾多偏爱我一分。封才人是因我侍寝,封美人是因我替他挡了笞刑。又非他因心爱而进秩我,算哪门子宠爱?”姜时桢嗟叹道:“你过得这样苦。我盼你生皇子,能不能多进秩一些?”

张居澜琢磨了一番,“我从前听紫宸的押班们议论,说生皇子功在社稷,不止进秩一例。或许我至少能进封昭容。”姜时桢只能劝慰,“郎君会远离,但这孩子是我们拉扯的,定然是体贴你的。你要想开些,莫要庸人自扰。”张居澜展眉,深吁一口长气,“我自然要想开。如今恩宠不缺,子嗣亦来,若是顺境我尚且哀愁不已,逆境我怕是要找根白绫悬梁。”是诙谐有趣,但姜时桢却笑不出,她只问:“所谓倾慕全是虚无?”张居澜幽叹道:“他一向见微知著。岂会不辨真伪。大约七虚三实罢了。”姜时桢只好调转话锋攀谈自己,“我要议亲了,此次进京就是去姨母家中相看的。定的是翰林御书院杜家的庶次子。”居澜想了片刻,对政事和官僚她并不了解,“家世倒是平平,就不知人品怎样?”

姜时桢戳了戳她额角,“还真是在禁中浸染得久了,竟眼高于顶起来。我姜家并非高门显贵,我亦并非簪缨闺秀,能匹配到京都已是大幸。因我心慕汴京,一心想到这里来瞧瞧,母亲方请托高嫁的姨母替我筹谋。”居澜正欲答她,唯见一片玄青衣角,遂捏紧她的手指,“不想阿桢就要成婚,伏愿你与杜郎君恩爱不疑。”姜时桢心已乱撞,勉强维持平和,“元灿与陛下是令我向往夫妻。”居澜莞尔一笑,“慎言。圣人与陛下才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姜时桢是背对门扉,她绯红了脸色,手掌不住有潮汗涌来,“但元灿将他当做夫婿。”

居澜面色平静,“是呀,这便尽够了。不管他以我怎样,在我心底他最好。”姜时桢安歇了心,平心静气道:“我尤记着从前在宅中编花篮,用竹篾编头冠。这禁中定有无数珠光宝器、翠罗碧冠,元灿可向陛下讨要过?”居澜面显赧红,只将一对柔荑交叠置于小腹,“他已将至宝给予我,我已别无所求。”姜时桢以绉绢掩唇笑道:“是了。陛下雨露恩泽并非人人能得。便提陈媛走时志在必得,却灰头土脸回府,至今觉得有伤颜面,整日闹着要去三清观出家,便知陛下观人于微,能辨贤佞。百姓于天求神拜佛,于现世膜拜陛下,皆是谋利于帝王。你亦是凡尘摆渡之人,就不曾对他有所求?”她偏首吮唇计较,“大抵有的。我盼望他祥康金安,得天独厚。盼望他长命百岁,顺心遂意。”

不想素日一腔正派的挚友变得油嘴滑舌,“我指的是你的求。珠玉珍器、尊荣位分、推恩及家,凡俗百姓可望而不可即。”居澜只承接道:“我盼厮守。”姜时桢腹诽了倏忽,上了戏台就是角儿,可恨她的东家是皇帝,行差踏错动辄人头落地,难为她从前扯谎就脸红,如今讲起恬言柔调面沉如静水。这就是静如处子的禁庭给她的历练,将一个鲜活潇洒的人变成一个沉稳圆滑的妇人。原曾无比厌恶仰人鼻息,而今绞尽脑汁去讨人欣喜。无比厌恶摧折脾性,却始终撑不起腰身。

遽然一声碎响,如玉碎清脆。果真是玉佩坠地,今上略显局促,钱瑜替他拾起,首先向张居澜作揖道:“张娘子。”她二人相携而起,居澜略上前两步,向他叉手施礼,他搀到她臂上,“今日好些了?”居澜颔首笑称是,姜时桢则慎行加额叩首礼,“妾姜氏恭请圣安。”献春领命去搀扶,居澜会意引荐道:“妾在青州相熟者多,交好的却少。妾与时桢自幼结友,时常到姜府去寻她一起读书,后姨母为我们建书塾,妾与她又成同窗。家父蒙难,阿桢亦毫不犹疑伸出援手。”他满目赞许道:“同道而行为朋,我想姜家娘子亦会是品性端正,如你一般。”姜时桢只感到稀奇,这位君临四海的帝王不曾自称为朕,不曾有威压之感,与居澜交谈时温和婉宁,如寻常家户夫郎一样体贴亲切。

然而姜时桢转瞬即道:“陛下谬赞,妾怎及张娘子一分。”他忽而想起旧事,“你假借姜时棋名讳入宫,那可是她的家眷?”见不曾问她,姜时桢遂觑张居澜,她仍颔首笑道:“幸得陛下宽宥毋怪,妾才得今日。妾要感激挚友,更要叩谢陛下隆恩。”时桢眼见他搀她坐回藤榻,方在旁落座。这更令她震惊,尊卑有别,宫中次序严明。他是至尊皇帝,他若起身,嫔御怎能不端立听奉。落座更应他为先,其余人等为后。非礼勿视,大抵他们相处时多是随和,他抚了抚她的鬓角,“我听林玄禀说你心绪不宁,胃脾不开,近日有烦心事么?”

居澜侧开杏眸,“妾承蒙陛下厚爱,怎有烦心杂念。不过是孕期有些害喜。因用不下膳食,有些忧心孩子安康。”他沉默了片刻,居澜已在反复的思虑这番话的取信程度,谁料他骤然发问:“我实记不起姜卿的官职,姜娘子可是长居汴京?”姜时桢立刻对答:“家父供职青州,并非京官。妾是随家母前来汴京商榷婚事,不日即将成为杜氏新妇。”他见居澜摇着荷囊所悬的绿穗子,她心烦意乱时常如此发泄,他与她交握了手,“怎么了?”

姜时桢余光瞟到两人的手,立刻转光瞅履头花纹,“陛下恕罪,妾一时为阿桢担忧罢了。毕竟攸关终身,妾对她未来夫婿又一无所知。”这对她们来讲恐要走街串巷地打听郎君品德,而他这等天潢贵胄并不须忧虑,但凡娶妇或纳人,对方岂有不顺服的,他迅速给出对策,“杜嵩是诤臣,想必他的子侄亦是芝兰玉树。”然而他的宽慰并不起效用,她依旧没精打采,但还是颇合礼数的回道:“那便好。”他伸臂揽到她肩头,“好什么好?你一对黛眉紧张皱着,分明是忧心忡忡。林玄既说你须开怀,我倒有一主意,不知你意下如何?”左不过是解她禁令,放她去御花园走走罢了,“我赐封姜氏为硕人,允她随时出入禁中来陪你说话。”

她瞠目瞥向他,“可她夫婿尚未入仕,哪里为妻挣得这样贵重的诰命?”他笑道:“这自然不是给杜氏的殊荣,是给你的。假使她使你欢悦,亦宜于你安养身孕。杜氏迎娶外命妇定会谨慎,她入门亦不会有人怠慢。一举两得,阿照觉如何?”远水解不了近渴,她父在青州,她在汴京孤立无援本就令张居澜牵挂,如今有圣威坐镇是最佳的荫蔽,见居澜不曾张口,姜时桢抢先道:“家父官位低微,家母尚无诰命,妾岂敢忝颜蒙受陛下天恩?妾无才无德,并未于社稷有任何功绩,不敢狂妄接受恩典。”张居澜却起身,叉手真诚致谢,“妾谨代时桢叩谢陛下。”姜时桢只觉她疯了,或许今上仅顽笑她却当真,这甚是不好,而见他却仍和颜悦色,“这诰命并非令尊与尊夫替你赚来,而是元灿替你挣来的。如今她身心安康比什么都使我开怀。”钱瑜暗示姜时桢,她立刻明白,“妾感激涕零。”便随钱瑜一起出去。

钱瑜见她满面愁容,“姜小娘子无须惶恐。张婕妤盛宠加身,如今又有身孕,陛下一向殊遇。赐封一个官女诰命原亦寻常,他见张婕妤为您牵肠挂肚,惴惴不安,自然要想法子开解。姜小娘子今后务必多来探视张娘子,解她心结,她若能为官家生个皇子,更会贵不可言。”姜时桢似懂非懂,一知半解,却知御前人手提点她不该多言,便施礼谢道:“中贵人提点妾铭记于心,必会竭诚报答陛下与张娘子。”

紫宸殿中,因姜时桢事得到顺利解决,她心头暂且宽慰了一阵。便心悦诚服地端香茗给他,他见她眉开眼笑亦欣然道:“这下高兴了?”她颔首,仿若孩童得蜜糖,娃娃摇拨浪鼓,“儿时一块玩耍,旁人瞧妾不起,总是言语挑衅。阿桢却不与他们为伍,反过来护妾而斥责她们。人生知己寥寥可数,而时桢高嫁,此处举目无亲,妾难免挂碍。如今她身有诰命,亦算有了依傍,若见她得一好归宿,妾便心满意足。”今上张臂揽回她,饶有兴味问她:“高嫁。那你呢?”她不假思索,“妾大约是否极泰来。但杜家小郎君怎比陛下,怕是连陛下的一分都赶不上。”

他虽心底畅快,却不浮于面色,“你与他素昧平生,面也不曾碰过,怎地倒这般贬低人家?”她想了一想,“妾不曾低看他呀,人有各慕而已。”他于她后背一拢,她便服服帖帖的靠在他怀中,她亦不挣扎,只伸手环在他腰际,“我已与圣人商议,等斋戒过去就打算进封你为充媛。”她已眯眼小憩,半晌未曾作答,他凑到她脸庞边瞧,无奈双臂将她护实,“阿照,你困了么?”她似乎如梦乍醒,皱眉问道:“陈媛?陈媛怎么了?陛下要将她召回禁中?”真是匪夷所思,他啼笑皆非,“是充媛。因如今砖瓦未定,还需等你临盆。先将你进秩十七嫔,等你生产再为你进封。”她愣了一下,“妾侍陛下未长,又不如娘子们从潜邸就开始追随,怎堪当陛下屡次三番加恩?”他便悉心规劝,“你就算不在乎,总要为孩子打算的。儿时子以母贵。”她思忖良久,“妾着实不贵不尊。陛下会因此厌恶妾、进而厌恶妾所出子女?”他只觉她现下傻的很,民间传言一孕傻三年真是不虚,“你想到哪儿了?我宠爱的娘子焉能一世做无视品的郡君?只是要慢慢来。”她又微微哼了一声,他又去瞧,果然是入梦乡了。他将她小心抱起送到软榻上,替她遮好幔帘,守了一盏茶见她气息匀净才转去批阅奏疏。

张居澜仰面看着穹顶,林荇可以凭资历熬到修容,如今禁中除她无人进封,这进封路途任重道远,并不容易。不管是弄砖或造瓦,这都是她的骨肉,不论他疼爱或疏远,她会竭力去替他保驾护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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