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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怒火（第1页）

老陆今天一反常态，自习上一半才来。虽说之前也是这样，甚至可以一节课都不露面。但是自从准备给艺术班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他一把年纪，倒也逼了自己一下，自律地每节课都到，手机也不玩了，茶也不沏了，跟着同学们一起做题。这样的带动下，本身散漫的班级，最近竟也有了些模样。

老陆还制定了很多新规矩，比如自习课来人，不要抬头，违规的要擦一个周黑板。纵使如此，他缓缓踱步进来，还是有不少人好奇地偷瞄，符芷就算其中一个。

彼时她刚刚写完地理卷子。低头翻书包，找别的科目的练习册。恰巧老陆就在这个时候进来。趁着寻找的空当，她悄悄观察。他手里拿着一卷红黄相间的纸，多年的经验，让她猜到了里面的内容。最近举行的比赛，只有她和徐雁回参加的作文比赛。大概率是结果出来了。

她想着，缩回了头。无非又是多一张一等奖，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符芷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得的次数多了，已然是习以为常。小时候考了一百分，都会炫耀的心境，如今大不相同。至少幼年时，会得到父母的夸奖，而现在，符国强连一句好话都吝啬。好比无底洞，她不知道多少张通红的奖状，能够填满符国强的要求。所有她引以为傲的光芒，于他而言，像落入大地的尘埃，不值一提。

“打扰同学们一下。”老陆清了清嗓子，“作文大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刻意地停顿着，好让大家看清楚，他手中的奖状。一共两张。她和徐雁回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有奖了，那这次比赛就不算白参加。

“获奖的同学上来领一下。”老陆的目光投向她们的方向。班里同学顺着目光看过去，一幅了然的表情。

“徐雁回，一等奖。”老陆停了一下，念了名字，眼神略过符芷，像是回避，“符芷，二等奖。”

沉默在蔓延，吞噬着周围原本欢乐的气氛。徐雁回和符芷上去拿了奖状，全班好像呆滞了一会，才稀稀拉拉地鼓掌。而后再度投入自习之中。

符芷很喜欢放烟花。是那种没有声音，但是绽放绚丽的那一种。爷爷奶奶在农村，每次过年，他们都会在院子里放烟花。空旷的大院里，属于他们头顶的天空，被七彩的灿烂填满。符芷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刻。无声，时间好像停滞在那一刻，任由她看着放空。什么也不用想，只是静静地看着花爆发和消失。她真的很想回到那一刻。躲避所有即将面对的问题。

其实失去了一等奖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情。如她所说，她拿到过太多了，少一两个无所谓。可老陆仿佛心里来了根刺，非要她说说自己怎么写的，帮助分析缘故。而同学们也不可思议，开始纷纷安慰。即使符芷一点没有什么伤心难过的表情。但在他们心里，这是坚强的表现。

这还不算糟糕的。

符芷听着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巨响，知晓了符国强已经知道比赛结果的事实。应该是老陆告诉的，也好，不用费事再说一遍了。他用力地砸着碗筷，筷子弹到了地上。

“让你不要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你偏不。”符国强狠狠地开始输出。符芷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好像是所有家长的共识。有关学习的事情干不好，就要赖到别的事情上边去背锅。这是符芷最厌恶的一点。她宁愿去承认自己能力不行，也不愿意听到这些絮絮叨叨的曲解。她佯装没有听见，吃着碗里的饭。快速解决后，就洗好碗，准备离开。

“一直这样，我说什么，就装听不见，一点反应也没有。”符国强盯着她的背影，和王改兰大声地吐槽，实际是用符芷都能听到的巨大音量。

符芷叹了口气，进了屋，因为开窗透气的缘故，门自己轰的一声关上。像是导火索，点燃了符国强的怒火。

“你给我滚出来！”他大力地砸着桌子，怒吼着。符芷一惊，而后嘲讽地耸了耸肩，接着干自己的事情。她早已经习惯。她真的不理解符国强想让她说什么。哭诉自己的失败，还是认真的忏悔。每次比赛之前，都有“过程重要，结果不重要”之类的话萦绕在她的耳边。她一向当作耳旁风，因为听听就算了，一旦收到不好的结果，到头来还是要挨骂，如同现在。

符芷权当没有感觉，掏出文常书，做着今天的题目。

“滚出来！”符国强加大音量，生怕邻居听不见一样。符芷不清楚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会搞成这个样子。甚至在某一刻，她都在怀疑，温顺的王改兰，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丈夫。

积攒的不满，像是火热的岩浆，不断喷涌，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她终究是忍受不住：“我要写作业。”类似于嘶吼的声音从她嗓子里发出，这是她最厌恶自己的时刻。刚刚吃的羊肉汤，觉得味道不够，她又加了很多的红油。现在好像都糊在了嗓子眼，辣辣的疼。

仿佛收到了开战的提示，符国强咚咚地来到了屋里。大力地开了门。拽起符芷的放衣架就开始抡。一边砸一边咬着牙：“我怎么你了，你要这么对我？我怎么你了。”木制的衣架狠狠地砸在椅子上，她的衣柜门上。衣柜门被砸出来了洞，放衣架的碎片也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这是在符芷的记忆里发生过很多次的事情。她好像一个旁观者，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心里平静的像一潭死水。从她入初中以来，符国强就这样暴力地对待一切反抗。父女的关系，至少不应该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对她，像是仇人。有时，又默默体贴。忽冷忽热，而这一切的标准，都是她是否达到他的要求，他的预期。

他希望什么，她知道。这个要求或许并不是所谓的奖项，而是她忏悔的眼泪。就像她初中因为考不好落泪一样。在符国强眼里，是悔过，甚至洋洋得意地过年和亲戚提起。在符芷，这是耻辱。因为这些而哭泣，不如收拾心情重新开始。茶余饭后，听起那些杂谈，她觉得自己的人格被狠狠地践踏。他不会懂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因为挫败落泪的年纪。小时候考得好想要一个棒棒糖，想让父母到处炫耀。现在，获得奖状，她只想藏起来，供自己欣赏。她把自己结结实实地封在壳里，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了。当然，符国强也不会在意这些细微的情绪。

发泄完了，符国强重重关上门离去。可能是符芷没有什么反应，让他觉得无趣。

“小丑一样。”符芷翘起一边的嘴角，在心里说着。满地的木头碎片，她不准备收拾。哼着歌把掉下来的衣服收拾好后，她就坐下来接着学习。

符芷想，这样平静的背后，是因为她的脑海里正在盛开烟花。每当这时候，她都会开始绽放。时空撕裂了一个缺口，她的灵魂在里面栖息，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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