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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第1页）

“你们就是云麓阁的刽子手。”

长剑的主人是个一身破烂衣裳的中年男人，前额的碎发已经遮了眼睛，久未打理的胡茬长满了大半张脸。若不是这老练的剑法和走位，这样的形象放到哪儿也只是落魄的酒鬼流浪汉。

“云麓阁只是为人刀剑罢了，担不起刽子手的称号。”慕容弦月淡淡道。

“我不管你们受谁指使，这个人你们不能杀。”男人收起剑，强硬却不减分毫。

陆风笑了“你说不能杀就不能杀？总得给我们个知难而退的理由吧。”

接手任务之后，陆风调查过卓碧尤。她的背景一清如水生于一场灾荒，父母双亡，被一男子收养，在玉都城长大，十三岁进入常宣里卖艺，到今日已经四年，怎么看都是平平无奇。

与其相关的还有她养父卓烨。但这个人的背景却是一片空白。邻人只知他收养卓碧尤之后就一直住在那儿，却几乎从不露面。本来偶尔还去附近的武馆当个师傅糊口，卓碧尤能挣钱后就更是深居简出，靠着女儿的津贴喝酒度日。

不论是谁，有过往就会有传言、有身世，一片空白反倒异常。能把半辈子的事给抹去，这个卓烨不由得让人生疑。

可云麓阁的任务对象，却是个一清二白的卓碧尤。

“你是卓烨？”

男人不置可否，道“我捡来的命就是我的……你们最好离远点儿。”

慕容弦月耳语道“先离开再说。”陆风会意“不管怎么说，今夜是我们冒犯了，”他轻轻拍了拍慕容弦月，指尖示意，“但云麓阁终究不会轻言放弃，后会有期。”

说着，两人挟着身旁一直不知所云的家伙，随着话语声的渐远而遁去。

“卓烨会设法阻挠我们，你打算怎么下手？”在客栈落脚后，慕容弦月询问自己的队友。

“他是谁？”陆风下巴指了指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家伙。

“我们还是尽快完成任务的好。”

“你这是哪儿捡的小跟班？”

“和卓烨正面对峙，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你为什么带着这个呆子？”

“……”

慕容弦月被问的烦了，随口道“他叫秦艽，云麓阁特派的，来……协助你我……”只记得治风寒的一味药叫秦艽，便一直这么叫他，但陆风显然不信，无言地摆出“你当我傻吗”的表情。

“……”慕容弦月闭眼，“我不知道…”

“我不久前执行任务受了伤，意识昏迷，应该是他救了我。”

陆风想起段家被焚毁的夜里，慕容弦月重伤倒地，不翼而飞。难道这呆子和段氏有关？

“秦艽也好，野草也罢，回云麓阁之前安排好。既然是来路不明，还是不要接触太多——这一点，慕容君应该教过你。”陆风舌头抵着牙根，说起慕容君的名字，颇有些切齿之意。

慕容弦月颔首，不语。她倒没有多想秦艽怎样，倒是听到慕容君这个名字心中一动，陌生又熟悉。

卓烨的声音犹在耳畔“我捡来的命就是我的……”

很多年了，她渐渐地习惯了云麓阁的生活。闻鸡起舞，默默无言。同行的人互不相识，每一个都是独狼，白昼伏，黑夜起，受伤了便新的旧的自己一起舔一遭。十六岁，她第一次杀人，没有害怕，没有噩梦，只是有点落寞，原来将死的人会不甘，人命在夙愿之上却更加脆弱。

之后的每一次任务，她总是让他们活到死亡的最后期限，看着他们像是看着即将离去的老朋友。

杀手的朋友，不就是这些亡灵么。

慕容君，十多年的刀口舔血，你还记不记得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若当初没有牵你的手，会不会死在安城的冬天，这世上再无杀手慕容，只有亡灵阿月。

慕容弦月隔着窗户望着天上的若有若无的星斗，回头，房间里，陆风将腿架在桌子上，靠着门阖眼睡了；另一边秦艽趴在桌上呼吸匀称。陆风的剑横在两人之间，楚河汉界一般誓要和这个呆瓜分清界限。

慕容弦月抿抿嘴，自己的命好像又被两个人给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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