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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最让天下士庶领教赵光义权威地位的是，赵匡胤北征时，他以&ldo;大内都点检&rdo;的官职身份留守京师，总揽首都军政。留守，有时也称监国，一般由太子来干这个活儿。赵匡胤不派儿子们做留守，又不给诸子&ldo;太子&rdo;的名分（他也从未册立过&ldo;太子&rdo;），现在让三弟赵光义来做这个工作，天下人应该有感觉，乃至于有市民惊呼：&ldo;点检作天子，更为一天子地耶！&rdo;过去，皇上从点检做了天子，现在又要有一个新的点检做天子的事出现了吗？

没有任何记载说正做着皇上的赵匡胤对这类传闻生出反感（这一点与赵光义不同，书后会讲到），他甚至在北征李筠之后，让三弟来&ldo;领&rdo;泰宁节度使。节度使是比防御使权力更大的地方军政长官。泰宁在福建，那时福建未平，显然也是个虚衔。但这个虚衔意味着三弟赵光义从防御使更升一步，有了&ldo;藩镇大员&rdo;的荣誉。

后来赵匡胤南征扬州李重进，又以三弟为大内都部署，也即朝廷总管；并加同平章事，这是宰相之职；还行开封尹，也即京师市长；再加兼中书令，这也是宰相级别的职务。宋代一个人可以带几个宰辅职务，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仆射、中书令、参知政事等，都属于宰辅级别的职务职称。到了太祖征讨太原北汉政权时，又改三弟为东都（即汴梁）留守，另外赐给门戟，封晋王，官员立朝排序，晋王在宰相之上。

门戟，是一种木制仪仗礼器。赵光义得到晋王的仪仗礼器，按照等级划分，与皇帝这个最高职务职称，只差一步之遥了。

我相信这是赵匡胤对三弟的有意栽培。

有一次，赵匡胤对左右夸赞三弟说：

&ldo;晋王龙行虎步，且生时有异，必为太平天子，福德非我所及也！&rdo;你们看这位晋王，走路有龙虎之态，何况他出生时就有异兆，将来一定是一位太平天子。他的福德可比我强，不是我能达到的啊！

赵光义三十七岁登基，此前十几年的历练让他有了朝中人脉，更有二哥的护佑、加持，让他在做大宋皇帝时，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往届王朝往往在第二任帝王之际出现权力争夺，成为规律性的&ldo;政治瓶颈&rdo;，但在大宋王朝，赵光义顺利得很。他登基后颁发的&ldo;五条意见&rdo;，也预示着天下安宁。宋太祖赵匡胤的时代，说过去就过去了；他的兄弟赵光义的时代，说来就来了。天下除了为故去的先帝穿素服，除了忙着避讳&ldo;光、义&rdo;这两个汉字，人们照旧生活，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大宋老人们的忧虑，多余啦。五代乱世，一去不复返啦。

甚至，正当人们忙着避讳&ldo;光、义&rdo;这两个汉字时，忽然又得到朝廷告示：现在还没有来得及&ldo;避讳&rdo;这俩字的，不必&ldo;避讳&rdo;啦，皇上改名字了。

大宋新科皇帝赵光义，改名赵炅。

避讳

宋太宗本名也不叫赵光义，叫赵匡义，但他哥哥太祖赵匡胤当了皇帝之后，按习俗、按礼法，天下应有&ldo;避讳&rdo;，人名不得使用&ldo;匡、胤&rdo;两个汉字，于是赵匡义改名叫赵光义。现在赵光义当了皇上，如此，按习俗、按礼法，天下又当避讳&ldo;光、义&rdo;二字。但&ldo;光、义&rdo;二字，朝野使用频率太高，&ldo;放光明&rdo;&ldo;存仁义&rdo;之类名词，文件常见；&ldo;光大乡&rdo;&ldo;仁义里&rdo;之类地名，州县常见；&ldo;张小光&rdo;&ldo;马大义&rdo;之类人名，士庶常见。所以认真&ldo;避讳&rdo;起来，礼部官吏们审定存世文件、地方太守们更动所在地名、官民男女们修订户籍档案，诸如此类，实在是太麻烦啦。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天下也确实在紧锣密鼓地为&ldo;避讳&rdo;这两个汉字而忙碌，到处都在改名。

&ldo;避讳&rdo;礼俗已流行千年，皇上也无能改变。

赵光义了解到这个&ldo;避讳&rdo;现象后，为方便天下，再次改名，单名一个&ldo;炅&rdo;字。与&ldo;光义&rdo;比较起来，&ldo;炅&rdo;字稀见，偏僻得很，天下&ldo;避讳&rdo;这个&ldo;炅&rdo;字，工作量就会小得多。赵炅之后，大宋历代帝王多有改名，都在选择偏僻汉字，以此减少民间和官方的工作强度。赵炅带了个头。

&ldo;避讳&rdo;这事，由来已久，世界皆然。史称&ldo;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rdo;，无非是制定一种礼俗，不去直呼其名，借此表达对尊者、亲者、贤者的一种敬意。古代，《旧约》时代，上帝也即&ldo;耶和华&rdo;，这几个字，书写时就由不发音的希伯来字母组成，意思是不能妄称上帝之名。后来演进中，总要有称呼，于是被翻译为类似汉语文字&ldo;耶和华&rdo;的读音。传统中国之&ldo;避讳&rdo;也在演进中，到现在，尽管还不适宜当面口头上直呼&ldo;尊者&rdo;&ldo;亲者&rdo;之名，但书写已经无妨。是否直呼&ldo;贤者&rdo;之名，历史上其实也不过是一种个人选择。你可以直呼，也可以不直呼。宋人有一个士子，很是仰慕唐代诗人孟浩然。他经过一个叫&ldo;浩然亭&rdo;的地方时，不禁感慨：怎么能直呼贤者之名呢？于是将&ldo;浩然亭&rdo;改为&ldo;孟亭&rdo;。有人直呼&ldo;浩然&rdo;，这位士子就不乐意；但是尽管他不乐意，还是有人愿意直呼。这是士子的个人行为，并非官方制度性规定。到今天，风雅点的人士还是愿意称&ldo;康南海&rdo;&ldo;南海先生&rdo;，而不愿意直呼&ldo;康有为&rdo;；愿意称&ldo;蒋中正&rdo;&ldo;中正先生&rdo;，而不愿意直呼&ldo;蒋介石&rdo;，等等。&ldo;避讳&rdo;也在流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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