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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第1页）

据说，太宗讲述完这个故实后，&ldo;为之恻然&rdo;，很为这事难受，有不忍之意。而听故实的大臣李昉则说：&ldo;涪陵悖逆，天下共闻。西池禁中事，若非陛下委曲宣示，臣等何由知之？&rdo;涪陵公赵廷美悖逆之罪，天下都知道。但金明池和禁中家族谱系事，如果不是陛下您这么细致地讲述，臣等上哪里去知道这些事啊！

李昉这一番话，更透露了史官试图&ldo;嫁祸&rdo;太宗的意图。同样是赵廷美的&ldo;罪恶&rdo;，一面说&ldo;天下共闻&rdo;，一面说&ldo;何由知之&rdo;，意思就是：没有你太宗赵炅，我们都无法知道赵廷美具体的罪恶是什么，更不知道赵廷美原来从根本上，就不属于&ldo;兄终弟及&rdo;谱系中人。如此，外界流言所谓铲除赵廷美是为了结束&ldo;金匮之盟&rdo;太后&ldo;慈训&rdo;&ldo;兄终弟及&rdo;就落了空。看上去这话是为太宗&ldo;抹粉&rdo;，但因为给赵廷美治罪，已经召集群臣集议，各人罪行已经公之于众，现在又说那些罪行都不知道！而赵廷美乃是赵家老四，此事早已&ldo;天下共闻&rdo;，现在又说原来老四不是杜太后所生！所以这种&ldo;抹粉&rdo;实质上乃是&ldo;抹黑&rdo;，那个成语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欲盖弥彰。

&ldo;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乾坤&rdo;

赵廷美案，是大宋皇室内部的一场权力分配活剧。与历史上的其他骨肉相残的活剧比较，这应该是最温和的一次。

秦嬴政死后，胡亥和哥哥扶苏争天下，扶苏死；西晋时，以诸位兄弟为主，争夺天下的&ldo;八王之乱&rdo;，更将中原大地搅动得天昏地暗，血雨腥风；大唐帝国的&ldo;玄武门之变&rdo;，乃是一场兄弟直面相残的伦理惊变；五代十国期间，兄弟间在流血中争夺帝位，很不鲜见。

宋太宗赵炅，在俗称&ldo;瓶颈&rdo;的宋初第二代政权期间，好歹算是平稳度过，最大的利好是：此案没有惊动民间士庶，没有影响文官制度的改良，没有减弱对契丹的抵抗力度，没有放松对藩镇习气的持续性弭平，如果说有什么负面问题留下，那可能就是对天下道义精神的戕害‐‐

&ldo;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rdo;。

所谓&ldo;至善&rdo;，不是&ldo;终极之善&rdo;的意思，而是&ldo;角色化原理下应有之善&rdo;。人，无往不在角色中。太祖在后周时代，是&ldo;臣&rdo;；践祚之后，在朝堂上，就是&ldo;君&rdo;；回到家里，见到杜太后，就是&ldo;子&rdo;；等等。为人君者，其&ldo;至善&rdo;的伦理尺度是&ldo;仁&rdo;，为人臣者，其&ldo;至善&rdo;的伦理尺度是&ldo;忠&rdo;，为人子者，其&ldo;至善&rdo;的伦理尺度是&ldo;孝&rdo;。现代的总统，在总统府里办公时，是&ldo;总统&rdo;；乘坐地铁时，就是&ldo;乘客&rdo;；面对自己的太太，就是&ldo;丈夫&rdo;；面对自己的女儿就是&ldo;父亲&rdo;；等等，诸如此类。宋太宗赵炅，在&ldo;赵廷美案&rdo;中，可能收获了&ldo;嫡子继承&rdo;的权力分配古制大法，是一个重要的政治成果，但因为对手是自家兄弟，这种争夺，就意味着对&ldo;九族和睦&rdo;关系的破毁，也是对&ldo;兄友弟悌&rdo;模式的破毁，用《大学》&ldo;修齐治平&rdo;的尺度来衡量，太宗，作为哥哥的角色，与他的哥哥赵匡胤比较，未能达致&ldo;至善&rdo;境界，有惭德。

此外，就赵廷美言，他果然是在推演一场&ldo;奸变&rdo;的&ldo;阴谋&rdo;吗？事态果然有那么严重吗？

可以看看太宗的孙子，宋仁宗，他有一个处理此类案例的故实。

说有一个举子，给权知成都府的官员献诗，内中有句云：&ldo;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乾坤。&rdo;补足意思，翻译成白话就是：知府您啊，只要派出精兵，把守住川蜀东大门剑门，然后烧毁中原进入四川的栈道，这样，我们西部四川就是另外一个邦国。

很明显，这个举子在自命诸葛孔明，试图与大宋二分天下。这类小文人造反，固然有不知天高地厚的&ldo;呆气&rdo;，但毕竟算是一种&ldo;奸变&rdo;&ldo;阴谋&rdo;，比起赵廷美来，罪行要实在得多，也严重得多。

所以成都府尹心怀恐惧，甚至都不敢自己处理这个案子，就将这个举子上了枷锁，然后给宋仁宗上了一道表章说这个事，无非也是要求&ldo;诛灭逆贼&rdo;之类。不料仁宗看后，甚至带着一点轻蔑回复道：&ldo;此老秀才急于仕宦而为之，不足治也。可授以司户参军，处于远小郡。&rdo;这是一个没有功名的老秀才着急做官干的活儿，不足以治罪啦！可以授给他一个小官，司户参军。看看川蜀哪一个边远点的小郡有缺，补一个给他。

然后这个老秀才就到任去做官了。但老秀才为帝国的宽宏大量所震慑，越想越是惭愧，周遭估计也没有什么人瞧得上他，他活得没有啥尊严。史称&ldo;不一年，惭恧而死&rdo;，不到一年，羞惭而死。

所以，假如太宗赵炅有孙子仁宗赵祯的宏达，将赵廷美负气而言的&ldo;愿宫车早日晏驾&rdo;，视为一种牢骚，至多视为一种狂妄，一笑了之，也许未必能如现在这样锻炼为一桩大狱。那样，太宗兄弟间，也许还有另外的解决方案，一旦寻求到这个方案，太宗一朝也许就会更为祥和，更少戾气，或者也更接近&ldo;承平之世&rdo;的美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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