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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懵懂意气是轻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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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蟋蟀虫鸣阵阵，我却根本没心思去捉，只坐在灯下两手托腮生闷气。

“风儿，好消息好消息！”宇哥笑嘻嘻地跑进来，手里还抓着本《封神演义》，一看就知道是刚从赵飞回来，顺手还拿了他的闲书。

我正心烦气闷，立时不耐烦堵了耳朵：“我不听！除了让大师哥滚开别管我，什么都不是好消息！”我心里不痛快，朝着桌子腿也踢两脚。

宇哥把书放在桌上，把我的手从耳朵上拉下来，与我脸对脸，仍旧是笑嘻嘻说道：“真给你猜对了，就是这个消息。”

“啊？当真？”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瞪大眼睛，抓住他的手不住摇晃。

宇哥此时反倒拿起了架子，慢悠悠伸了个懒腰，乜斜着眼睛，故作不耐烦拉着长声道：“哎呦——反正你这会子也不要听，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有什么打紧啊。”

我才没耐心看他演戏，更没耐心求他，狠狠一甩手：“你不说我还不听呢，以后你可别想我再理你。”赌气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封神演义》，甩手就要丢出去。

“好了好了，这好好的怎么又恼了？你是我祖宗，我真真是怕了你了。”宇哥赶忙连连摇手认输，“告诉你罢，大师哥每年九月底都要回家去给他娘贺寿，这一去一来就要十五日才能回来，你说，这可不是有半个月他都不能管你了？听说每年都是九月二十就动身呢。”

我放下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原来大师哥四天后就要出门，我的心情总算好些，可也不打算给宇哥好脸色，我便仍旧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宇哥早就给我闹习惯了，仍旧笑嘻嘻转到我眼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叶包，刚打开便飘出甜香的桂花味道。我不禁瞟了一眼，原来里面包了几颗裹了一层琥珀色糖的梅子。“香啊。”宇哥故意把糖在自己鼻尖下嗅了嗅，然后就捧在我眼前献宝，“桂花梅子糖，十师哥让我带给你的，一共八颗，我一颗都没偷吃，风儿你快尝尝。”

含着桂花梅子，我翘着脚仰躺在桌子上问宇哥：“宇哥，什么叫贺寿啊？”

宇哥坐在我方才坐的椅子上，下巴抵着桌子，眼睛盯着翻开的书，嘴里也含着梅子糖，说话就有些不清不楚：“就是大师哥他娘过寿辰，他回家去看看他娘，再磕个头。”忽然想起什么，伸头往窗外瞧瞧，“风儿你小心点，回头叫大师哥瞧见你躺在桌子上，又是麻烦。”

“我偏不。他要是还敢打我，我告诉师父去。”酸酸甜甜的梅子让我心情大好，便多问了句，“那你娘过寿辰的时候，你也给你娘磕头么？”

宇哥就干脆放下书，站到窗边去给我望风：“我都不知道我娘的寿辰是哪一日。我给我娘磕头的时候，就是我见她最后一眼的时候，之后村里人就把她埋了。”

原来，宇哥确实是和他们一样都是有娘的。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没有娘的。

我狠狠一口啐掉嘴里的梅子：“这梅子好酸，我不吃了。”从桌子上跳起身来，扭头朝外就跑，也不理宇哥在我身后跺脚急道：“这好好的你怎么又恼了？我到底说错什么了？风儿，你等等我。”

之后的四天里，我真是一时一刻都在盼着大师哥赶紧滚回他家去，他那一张冷脸着实让我看着就浑身难受。可我也着实是不敢违逆他，我好像是有点怕他，不，我才不怕他，不过是我身上的皮肉跟他的戒尺五行不合，他朝我扫一眼我都觉着整个后背都跟着发凉，所以，我觉得不看见他比较好。

也不知是他也觉着那回打我很有些对我不起，还是他很快就把打我的事情给忘了，他回家之前的那天下午，竟然带我去磐石镇消遣了半日，还正好赶上镇上有寒衣节的酬神戏。

我可不是小心眼老记仇的人，他带我去玩我当然要去，何况我特别喜欢看戏，这种酬神戏又尤其热闹，不去看就亏了。

耐着性子听台上依依呀呀地唱了好一会子《红梅记》之后，便是热热闹闹的《钟馗嫁妹》，看得我兴头十足，在回来的路上我都忍不住学了戏台上的小鬼，跟着口里喊的锣鼓点子，做了挑嫁妆、搬箱笼的各种有趣样子，自己把自己逗得嘻嘻笑个不住。

直到不经意间转身一瞥，却见走在身后的大师哥竟然正微笑看着我，我立时兴头全无，赶忙收了架势，停下步子低下头，决定还是和来镇上的时候一样，规矩些跟在他背后走稳妥些。不想他走到我身边，倒是含着笑轻轻一拍我的肩膀，十分和气道：“瞧不出你还有这个本事，学的很像模像样，还有个打旗的你还没学呢。”

我盯着他的脸，直到确定他那笑容背后没有什么危险，才试探地问了一句：“我今天一直都很听话很规矩，是不？”

他笑着点点头：“出来玩你还能不听话？下回不想出来玩了？”说着话，他竟拿出个手巾包，打开来里面是两根满满包裹了芝麻的酥糖，“你学得很好，这个给你吃。”

这个时候的大师哥跟我初见他时候的样子很像，跟头几天那个手里拿戒尺的大师哥很不一样。

掌灯之后，大师哥就去了师父那里，我乏累得一点也不想再跑出去玩，就拉着宇哥坐在床上给他讲下午去看戏的事情。

宇哥听后现出一脸的不屑：“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儿。《钟馗嫁妹》哪里有《三英战吕布》好看？《钟馗嫁妹》哪里有《闹天宫》好看？你没有看过满台几十个猴子一同翻筋斗的，那场面那才过瘾呢。”

我不知道什么是吕布，也不知道什么闹天宫的猴子，登时便有些不快，嘟起嘴狠狠掐了宇哥一把。宇哥龇牙咧嘴揉着胳膊，嘴里还赶忙哄我道：“好好好，小祖宗，我说故事给你听还不成么？你要先听三英战吕布还是孙悟空闹天宫？”

我歪倚在床头，笑嘻嘻瞧着，宇哥拿着大师哥的铜尺镇纸在床旁比比划划，正说到吕布被刘关张三人团团围住力有不逮之时，忽听得门外传来大师哥一声咳嗽，宇哥慌忙将镇纸塞到枕头下面，我两个都赶忙坐正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师哥进门来看了我俩一眼，尤其将我上下扫了两眼，撂下一句：“下午已经出去玩了半日，晚上还不赶紧把功课补上？”说着话，他径自坐到自己的书桌旁，就着灯火看起书来。

我给他这一张冷脸一镇一吓，又一想到还要补功课，登时兴头全无。

方才我还跟宇哥猜测，估计是师父心疼我被打得狠了便私下里训斥过大师哥，要不他怎么会那么和气带我去看戏、还买糖给我吃？再或者就是大师哥良心发现也不一定，那天他威风八面地把我一顿拍个半死，事后他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又拉不下脸面来给我赔不是，所以今天就带我看戏买糖将功补过。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今天下午说不准就是他一时抽风罢了，长久日子只怕还是乌云盖顶。

自从大师哥出门去的那一刻起，我只觉得脑袋顶上的漫天乌云一下子就都散净了，没有他和那把缺德戒尺在背后威胁，我连喘气都畅快了许多。只可恨大师哥临走的时候还设了埋伏，让宇哥交给林书勇，把我交给顾澜生，生生把我俩分开。而且偏偏林书勇还要带宇哥去挂壁山屋静修，害我一连七天都没人陪着玩！

失望了一阵子，但没过一个时辰，我就已经又起死回生。哼！大师哥的死脑筋怎么会知道小爷我的本事，我自己也能照样玩，想当年老师父没带着宇哥回来道观之前，我一个人在那几进院子里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如今可不一样了，再没有高墙围住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山有山，要水由水，而且还是山有峰岭崖谷，水有河湖潭溪，山上有鸟，水中有鱼，鸟有鹰雁鹤雀，鱼有鲤鲫鲻鲈，哪一样不能让小爷我消遣？反正只要大师哥不在，小爷怎么玩都开心，除了大师哥，我还忌惮哪一个？哪个要是敢让小爷我不高兴，小爷我就有本事让他十倍的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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