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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灯花（第2页）

“青龙二年秋，明帝自江淮战场得胜班师回京后，对于夏侯徽之死，虽然后来夏侯家包括曹爽等人都曾上书质疑，要求查明真相，但是明帝后来也没有深究此事，不了了之。”

“可惜了夏侯徽，如此钟灵毓秀的一个姑娘，长眠之时，刚过二十三岁。”王凌叹惜道。

还有句话他咽在了肚子里：“大约明帝也知道，真要彻查追究此事，恐是要撕破脸皮了。”

时局未稳，守江山不易，各方战事才稍稍平息，没必要因为一个宗室之女的死再节外生枝。

其实，有个记忆中的场景他没说出来。

青龙二年深秋，洛阳连日秋雨连绵。

王凌当时任豫州都督，有段时日正好在京中。有日奉诏进宫面圣，看到一人在嘉福殿前直身而跪，由头至脚浑身湿透。走至近前，稍稍侧目看了一眼，赫然是夏侯玄！

“昌龄亭侯？你……”王凌有些骇然，也有些心疼。他同夏侯尚关系不错，是把夏侯玄当后辈看的。

夏侯玄并无多言，依然长跪未起。

其间，曹爽和蒋济从旁经过，都去劝过，他依然跪着未起。夏侯徽在司马家无端猝亡，此事牵涉边关重臣司马懿的家眷，他别无选择才来此处。今日，他既然舍了尊严来此长跪，不给亡妹一个说法，他不会走。

那场雨下了整整一天，夏侯玄从辰时跪至日斜，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名老太监打着伞出来相告，“陛下说，昌陵乡侯可以请回了。此事以后亦不必再提。”

陛下既已开口，他咬着牙起身。在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大雨中，一步一步离开魏宫。

这件事之后，曾经的儿女亲家夏侯氏和司马氏两家关系陡转直下，彻底绝交。即使同朝为臣，亦形同陌路，不相往来。

“我先前在大将军府上担任长史几个月，只隐约听人说过几句，一提到此事，皆是讳莫如深闪烁其词，却不知前后竟如此复杂……夏侯太初君子端方，听闻以前最厌派系间的明争暗斗，如非有此事，断不至于与司马家分道扬镳。”令狐愚神色很是有些不忿。

“但是，夏侯徽这件事，到底成了夏侯家，乃至曹家人心中的一根刺。”

夏侯玄品性端方，本无意参与派系之争。也是因了这桩事，在后来曹爽一党与司马懿太傅党逐渐分成两派后，从情感上将夏侯玄彻底推向曹爽一方。

“所以，今日朝中，两党相争的局面绝非偶然，可以说，曹大将军诸人从开始就对司马懿存了戒备之心。”

小皇帝即位后，曹爽逐渐掌握大权。于私来说，他与夏侯玄一直交好，且是夏侯徽的亲表哥，不可能不对司马氏心中无有芥蒂；于公而言，司马懿目前手中虽无军权，但其以前掌握兵权多年，在军中的影响力一直还在，这点始终让曹爽等人感到忌惮。若要削减司马懿在军中这种影响，只能也设法从战场中立功，在三军中树立起己方威信，这也是曹爽急于征西的原因之一。

“如此看来，大将军急于树立军功，乃至急不可待发动征西之役，虽是受人怂恿，过于草率，也是有其难言之隐，迫不得已之处。”令狐愚感叹道。

“是啊。不过，若以夏侯玄为征西将军，恐怕……”王凌摇了摇头，“夏侯太初文武双全，人格完美几近无可挑剔，是很好的□□之臣，守成之将。但是，他虽能掌得好护军，守得好京城门户，却狠戾不足，并非杀伐之将，未必适合残酷的战场征伐。”

“所以，此次西征，着实吉凶难料，对曹大将军和太初而言，恐怕是祸不是福啊。”

“曹大将军铁了心要征西，司马仲达又对护军兵权虎视眈眈。接下来，朝中怕是更有一番明争暗斗了！”

“方才我看公渊表弟在信中说，众臣推荐的中护军人选不止一人，除了司马师外，另有陈泰等人……”令狐愚道。

有风自窗缝溢进，灯花飘忽不定，影影绰绰。王凌神色复杂地摇摇头。

就曹爽身边诸人，论起老谋深算工于心计，哪个是司马懿的对手？

“虽说曹家于你我皆有恩，理当尽力报答。只是目前形势复杂，而西征之举又委实过于冒进，后果难料。我这就给公渊回信，还是先暂且观望，不要盲目跟着掺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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