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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爹,我知道我妈的脾气,我有办法对付她。&ldo;他说,嘴角上勾,拉出一个笑容。
&ldo;对付?呵…!&ldo;皇帝勉强一笑,也勾上嘴角,形成一个与艾烨相像的笑容,尽管眼角的黑痣有些下坠,为他的笑容添上了几许忧伤。
长廊下,伴着晨光和缤纷的树,他一步步地走,艾烨在他身旁,他不看他,目光注视前方,眼里有和蔼的,疼爱的,无助的,感激的光。
艾烨拥了一下他的肩,他的父亲,阿玛,爸爸,爹,宽厚的肩膀。
同样颀长的人,一人步伐稳健,一人脚步轻快,但是两人的步态是一致的,手摆放的节奏也是一样的。
&rdo;爹,我妈有什么好?我看她长得一般,身材更乏善可陈。&ldo;艾烨说着,回头看一眼,后面远远跟着的那位尼姑长得不错,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肤白貌美,发育得比较完全。
皇帝微微一笑,不答话,只往前走,快到佛堂的时候,步伐慢下来。
他的步伐慢了,艾烨的心跳却快了,看到佛堂那半开的木门,香烟缭绕从门里飘出来,他强烈地感觉到了母亲的存在,十二年了,当年她为了还他一个完整的母亲再次涉险,时至今日却遍体鳞伤地在庵堂存生。
百感交集原来是这样地,所有的感觉,兴奋、快乐、悲伤、思念一股脑地涌上来,他跑起来,要冲进佛堂去。
&ldo;慢!&ldo;皇帝拉住他的手:&ldo;你这样进去,她一下子太激动,恐怕受不了。&rdo;
被拽着的手在抖,艾烨的嬉皮笑脸和没有正经原是客服焦虑的伪装,现在他全身都在抖,眼眶里充盈了泪,真真切切的泪。
&ldo;妈…&ldo;
&rdo;你要镇定!这不容易,但是你一定要镇定。&ldo;皇帝的声音异常沉静:&rdo;她现在很脆弱,玻璃似的,一碰就碎。你如果不够镇定,就缓一缓,镇定下来再进去。你首要的任务是稳住她,你不能和她一样乱!&ldo;
&ldo;妈…妈妈…!&ldo;他嘶哑着低呼,像渴望母亲怀抱的三岁孩子。
&ldo;艾烨!艾烨!&rdo;皇帝用手势屏退所有人,把住他的双臂,对这个不能自抑的儿子低声道:&ldo;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胸中要有丘壑,藏情于怀,才能临机不乱。你要知道,你母亲能不能走出这个困局,都在你身上,你一定要稳住。&ldo;
&ldo;我知道,您说得对,我要稳住。&rdo;康熙又是命令,又是教诲,连带着安抚,艾烨终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ldo;我先进去,提到你,你再进门。&rdo;皇帝说:&ldo;先做个铺垫,好有个缓冲。&rdo;
艾烨频频点头,他很小就凡事自己做主,别人的话是不听的,这会儿,却言听计从。
哪怕是晴天朗日,佛堂里始终是昏暗的,因为皇帝来,其他尼姑都撤了,一人高的玉观音像下只有她一人参佛,红蜡烛的烛光摇曳,瘦弱的她团坐着,影子晃动,一脚踏上去就似要被踩成两爿一般。
艾烨在佛堂门外站着,听得皇帝轻嗽一声,打破了沉寂。
&ldo;我就不拜佛了,心中无佛,拜了也无用。&ldo;
过了很久,没得到反应,站在门口的皇帝回头跟艾烨使了个眼色,稍安勿躁的意思,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到了她近跟前,见她闭眼合掌,嘴里振振有词,便只是站着,非常耐心的等待。
艾烨聆耳听着门内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终于她念完了这串佛,站起来,目不斜视地,去拿香案上的香。
&ldo;有日子没见你了,你还是这么消瘦。骆正安配的补药吃着吗?&ldo;
她拿了香,走到佛台前的红烛前,点上,拈在手里跪了三跪,插在佛龛里,又接连着下跪。
&rdo;他们说各色蛋糕送过来,你只用一点点,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怎么了?胃口不好?&ldo;
她站起来,走到佛台前,拿起笔,蘸上墨,在黄色的本子上写些什么,一个字不说。
&rdo;不打紧,秋天了,胃口不好是正常的。换季之时,人也跟那些树叶似的,有个更替。&ldo;他缓缓踱着步,不紧不慢地说:&rdo;我最近也是,用膳用得不香,骆正安说我瘦了,李德全小顾他们急得猴急火燎,我倒没觉得什么。&ldo;
她写字的速度放缓了,有一度停下来,不一会儿,又开始写起来。
&ldo;膳食倒罢了,睡觉是个问题。最近梦多,睡不沉,老醒。睡眠不好,白天就精神不济,有几次上朝都有些恍惚,洛英,我大概真的老了,四十八了。&ldo;
她写好了,放下笔,背对他站着,犹豫着,好一会儿,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遇着他凝望着她的眼神,便低下了头。
好兆头!今天她心情好,他得到了鼓励,说:&ldo;老梦到你,在那些老地方,恬池,清溪书屋,南苑,西北,…&ldo;见她要走,忙说:&ldo;还梦到孩子,艾烨,有四五岁的,也有十二三岁的,就是你夹在诗经里画像的样子。&rdo;
她收住脚步,扶着门把,为了不让她看到,艾烨往旁边退了退。
&rdo;老来思儿。我虽然子孙众多,但真正动情的女人,只有你。你生的,便最珍贵。艾烨这个孩子,我心里时常挂念,只可惜没有机会疼他。&ldo;
说得门外的艾烨心痛,洛英自也不好受,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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