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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第九回襄阳漫游奇僧慷慨致千金（4）

赵匡胤提着一箱银子，心中肃穆沉重，又回苗训房里来。只见苗训正眯着眼睛喝酒吃菜呢！见匡胤入来，起身笑道：&ldo;赵兄也来喝两盅如何？&rdo;当上取过酒杯，给匡胤斟上酒。匡胤举杯一饮而尽，笑道：&ldo;适才方丈送了我一千两银子。&rdo;苗训道：&ldo;有意思，有意思，这老和尚真有意思。小弟居此一年多了，也不见他送一钱银子给我。&rdo;匡胤道：&ldo;苗兄若是缺银子使，便拿去如何？&rdo;苗训摇手道：&ldo;那是和尚送你的，又不是送我的，如何能要？我是说，这老和尚慧眼识英雄呢！他刚才跟你说些什么？&rdo;匡胤道：&ldo;他要我休得执着于一己的得失，常存慈悲之心，体念佛家好生之德，以生民疾苦为念呢！&rdo;苗训一拍大腿，道：&ldo;正是，这正是佛法精义。这老和尚好生了得。&rdo;匡胤道：&ldo;苗兄是道家，也识佛家精义么？&rdo;苗训道：&ldo;我这道士是假的，其实不论儒、释、道，总是以慈悲众生为念的，又何分泾、渭呢？&rdo;匡胤道：&ldo;正是，小弟原来最不喜欢和尚、道士，看见他们装神弄鬼就有气，这守严却是令人好生钦敬。&rdo;苗训道：&ldo;赵兄离随州时，可知朝廷近况么？&rdo;匡胤道：&ldo;也还略知一二。&rdo;苗训道：&ldo;愿闻其详。&rdo;匡胤道：&ldo;刘知远死了。儿子刘承祐接了帝位，杀了杜威，如今发生了李守贞、赵思绾、王景崇&lso;三叛&rso;之乱呢！&rdo;苗训道：&ldo;赵兄可知朝廷派何人去平叛么？&rdo;匡胤道：&ldo;这个倒还没听说。&rdo;苗训道：&ldo;派了枢密使、同平章事郭威为西面军前招慰安抚使，诏令诸军都受他节制呢！&rdo;匡胤道：&ldo;郭威？莫非便是江湖上驰名的&lso;郭雀儿&rso;么？&rdo;苗训道：&ldo;正是，便是这个颈上绣着雀儿花纹，昔日在大街上杀了张屠户的郭雀儿了。赵兄，你休小视了这个江湖豪客出身的汉子，他如今是刘知远临死时三个顾命大臣之一，手握全国军权的奢遮人物呢！&rdo;匡胤道：&ldo;这个自然，&lso;英雄不问出身&rso;么。只是这个人识见如何？&rdo;苗训道：&ldo;这个人识见是很了不起的，他善于抚恤将士，平日与士卒同饮食，共苦乐。将士小有功，必赏；有微伤，必亲为裹药；况且胸襟博大，违忤之，不怒；小有过，不罚，因此将士归心。更有一般难得处：他礼敬士大夫，帐下李谷、王溥都是一时人杰，这郭威很不了起呢！&rdo;匡胤道：&ldo;小弟也颇有耳闻，却不如苗兄讲的这般仔细。&rdo;苗训道：&ldo;小弟适才说道：&lso;如今机缘来了&rso;，还未道出，被那和尚来打了岔。赵兄，如今郭威正奉命招兵买马，招纳贤士，这个机缘不可错过。&rdo;匡胤问道：&ldo;何以这是机缘？&rdo;苗训道：&ldo;&lso;良禽择木而栖&rso;，这郭威便是可栖之木了。他知人善任，以赵兄之大才，他岂能不赏识？李守贞是和杜威一起卖国投敌的大汉奸，赵思绾是吃人肉、吞人胆的大禽兽，王景崇和他们联在一起造反，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讨伐这&lso;三叛&rso;，是上合天意，下合民心的义战，赵兄就此立下军功，图个出身，岂非是大大的机遇？&rdo;匡胤一拍桌子，道：&ldo;好！小弟即日启程投军。苗兄，咱俩就此别过。他日小弟若有寸进，苗兄须得记着今日三击掌，万勿见弃。&rdo;苗训道：&ldo;是了，小弟只在此处端候，赵兄几时宠召，小弟闻命即行，不俟驾。&rdo;两人大笑而别，匡胤出寺回京去了。

【注】1据《宋史》载：&ldo;汉初，漫游无所遇，舍襄阳僧舍，老僧善术数，顾曰：吾厚赆汝，此往则有遇矣！&rdo;则匡胤曾到襄阳可知。

2五代时，巨寇明马儿老来僧事，见清&iddot;丁传靖《宋人轶事汇编》，笔者因移植于此。

3赵匡胤写过诗，见宋&iddot;陈郁《话瞍》：&ldo;宋太祖微时咏日诗云：&lso;欲出未出光辣挞，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残星赶却月。&rso;国史润色之云：&lso;未离海峤千山黑，才到天心万国明。&rso;文气卑弱，不如原作辞气慷慨，规模远大。凛凛乎有千万世帝皇气象也。&rdo;陈郁的评价是对的，文如其人。我深信此诗是赵匡胤原作。

4赵匡胤问卜事，见宋&iddot;叶梦得《石林燕语》：&ldo;太祖微时，尝被酒入南京高辛庙，香案有竹杯，因以占己之名位。俗以一俯一仰为圣，自小校而上至节度使，一一掷之皆不应。忽曰：&lso;过是，则为天子乎？&rso;一掷而得圣，岂不天命素定哉？晏元献为留守，题庙中诗，所谓&lso;庚庚大横兆，謦咳如有闻&rso;，盖记是也。&rdo;南京，今河南商丘市，匡胤微时容或过此，晏殊，宋真宗时人，去国初不远，赵匡胤问卜之事，当为事实。但叶梦得为文，重点在&ldo;天命素定&rdo;四字，这是古代迷信思想。

5关于郭威善抚士卒事，见《资治通鉴》卷288之34。

第十回河中城下宝刀初试露霜刃（1）

话说赵匡胤离了襄阳，兼程回京。仗着马快，只两日便赶回开封。踏进家门时，已暮色四合了。匡胤略一扫视，见处处如昔，心中略定，便快步趋上房而来。早有丫环一眼瞥见，欢声道：&ldo;二公子回来了！&rdo;此时正是家人每日定省之时，听得喊声，三弟两妹都迎将出来，执手牵衣，簇拥着匡胤进入上房，匡胤见父母皆站立起来，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便慌忙扑翻在地，顿首道：&ldo;不孝子匡胤叩候两位大人金安。&rdo;叩了几个头，站起身来，见父母虽然鬓边多了几根白发，精神却是很好，气色也佳，心下欢喜，不觉满脸堆笑，热泪盈眶。赵弘殷见匡胤真情流露，心下也是甚喜，温言道：&ldo;你一路劳顿，坐下说话吧。&rdo;杜太夫人早流下泪来，哽咽道：&ldo;孩儿，娘想得你好苦。&rdo;执住匡胤的手，不住上下打量，见匡胤虽则满面征尘，晒得黝黑，却长得越发魁伟了，一颗心欢喜得直欲胀破胸膛。此刻大难后，合家团聚，她又怎舍得放开手？大妹秀凤道：&ldo;娘便是偏心疼着哥哥，平时一天也不知念叨多少遍。&rdo;匡胤回头瞧众弟妹，见匡义长得颇高了，便问道：&ldo;三弟也长成了，今年十四岁了吧？&rdo;匡义含笑说：&ldo;是，二哥记得恁地清楚。&rdo;（原来匡胤的哥哥虽早夭，弟妹们仍习惯称他为二哥的。）再看匡美时，也端正站着，瞧着他笑呢，十岁的孩子却甚是文静，匡胤眼中一热，回头道：&ldo;娘这几年太辛苦了。&rdo;杜太夫人兀自执着儿子的手笑，不说话。小妹妹牵着乳母的衣角，一个指头含在口里，眼睛骨碌碌直转，打量这个刚回来的哥哥，却不敢上前。弘殷笑道：&ldo;好了，回来就好，坐下，坐下。&rdo;众人纷纷坐下了。弘殷便问王彦超、董宗本接待他的状况，听说都未安置匡胤工作，乃微喟道：&ldo;总是为父运蹇，至今职位低微，连累你也被人看轻了，一再遭受冷遇，这也难怪。&lso;世情逐冷暖，人面看高低&rso;嘛，也难为你了。&rdo;匡胤道：&ldo;董伯父、伯母对孩儿款待殷切，招待周全；便是王节使也赠了孩儿十千钱，又不曾被赶出来，何足父亲介怀？&rdo;弘殷不答。杜太夫人道：&ldo;好教孩儿欢喜，娘已替你订下一头亲事了。&rdo;匡胤一惊，忙道：&ldo;孩儿年纪还不大，眼下一事无成，结下亲来又添家中负累，便迟几年又何妨？&rdo;杜太夫人道：&ldo;孩儿，你也有二十二岁了，若非这几年兵荒马乱，早已成家有孩子了。娘给你订下的，是贺景思的长女，名叫小宛的，小时候你也见过，原来就甚聪慧伶俐，眼下长成了，一十七岁，真是德、容、言、工样样都好。你这次回来，便早早完了婚吧！&rdo;匡胤一听是贺小宛，心下甚是愿意，却不好意思说得，便道：&ldo;孩儿这次回家，只住得几天便要走的，现下结亲，似是太过匆忙，况且婚后撇下她出去，又不知几时回来，也似不甚妥当。&rdo;弘殷问道：&ldo;你又待去何处？&rdo;匡胤道：&ldo;孩儿正要禀过父母：听说枢密使郭公奉命平&lso;三叛&rso;，眼下正在招兵买马。孩儿以为此乃义举，便欲径投军前，一刀一枪，图个出身。&rdo;弘殷略一思索，便点头道：&ldo;也好！我们武将家子弟，投军乃是正途。闻道郭公定于八月六日离京，今日已是七月二十四了，你此刻去，不会太仓促么？&rdo;匡胤道：&ldo;父亲，这倒不须虑得。孩儿还打算邀约几个朋友一起投军，也还要费几天日子。故打算赶在八月中旬，直至河中城下大营投到，来得及的。&rdo;杜太夫人道：&ldo;为娘曾与贺家约定：待你返京便行迎娶，也就了却一件心事。现下孩儿即将远行，这便早早办了事吧，也不请许多亲友了，一切从简便是。&rdo;弘殷笑道：&ldo;家中甚是拮据，便是不从简，又待如何？&rdo;匡胤道：&ldo;这个父亲倒不消虑得，孩儿身边颇有些银子。&rdo;弘殷问道：&ldo;哪里来的？&rdo;匡胤含糊答道：&ldo;董伯父送了一些，几个朋友也送了不少。&rdo;弘殷嗯了一声，也不深究。当下商定：立即去知会贺公，约定七月二十九日完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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