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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在一个很普通的农户家庭里,听老祖母说我家已经在这平谷县城中生活了好多年了,而我父亲是七代单传,到了我这里就是第八代单传。
儿时的我懵懂无知,每天看着父亲外出劳,母亲织布纺纱,老祖母则照顾躺在床上的祖父,而祖父经常把我叫到身边用他那消瘦的手掌摸着我的头顶,无声的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每当这个时候,老祖母都躲在门外默默地哭泣,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祖父抚摸我头顶的手掌无力的垂落,老祖母的嚎啕大哭,父亲母亲的低声抽泣充斥在我的耳边,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祖父。
几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时的祖父因为病入膏肓已经不能如常人一般下地行走,甚至连说话的能力都被剥夺,大夫很早之前就判断祖父将死,是祖父自己硬生生托着病体挺了三年,就是为了看着我健康的长大,可能这就是第六代对第八代的期望吧…
我已经十岁了,不在像儿时一样跟着小伙伴们上树捉鸟蛋,下河摸草鱼,此时的我已经可以为家里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自祖父走了以后,越发苍老的祖母仿佛延续着祖父的遗志,每天忙完了活就在一旁面带慈祥的看着我,本来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父亲回来的很晚,祖母和母亲两人都非常的担心,父亲却是一脸喜色的从怀中拿出了几大吊铜钱,带着自得的语气向她们说着自己如何因为想走近路回家而误入赌坊,又怎样在赌坊中大杀四方,仅凭着五钱银子就赢回来五百钱的事迹。
母亲当时听了也是十分的欢喜,毕竟这是一笔意外之财,正好能添补家中用度,甚至母亲都在琢磨着想让我去学堂识字念书了。
老祖母却不同,反倒是一脸紧张的抓着父亲的手念叨着:“儿啊,你这次赢了钱就算了,咱以后可万万不能再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了,要知道朝廷可是禁止私设赌坊的,这要是被官差抓住你出了事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啊。”
“哎,娘我知道了,您老就别操这份心了,儿子我保证不再去了还不成吗。”父亲不耐烦的敷衍着祖母。祖母以为父亲收了赌博的念头便也不在唠叨,也跟着母亲一起研究这笔钱财的用处去了。
父亲从那日听了祖母的劝阻到是没有再去赌坊,可是每每在路过那条巷子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向里面张望,直到一个月以后…
父亲再一次夜半回来,同样的时间,再次从赌坊大赢了一笔的父亲回到了家中,这次父亲没有当面拿出钱来,而是糊弄老祖母说是碰见友人耽误了时间,把祖母安抚睡下以后才拿出了所赢的钱来,母亲欣喜的把钱放到了一个小木头匣子中,一边数钱一边念叨着要选择一所好一些的私塾,宁可多花些钱也无所谓。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父亲就会很晚才回来,母亲每次都遮掩着替父亲打掩护防止祖母发现父亲继续赌博的事情。
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某一天照例去赌博的父亲面色阴沉的回到了家中,母亲疑惑不解,问明白以后才知道父亲这次没赢钱反倒是输了不少,母亲连忙安慰这父亲,毕竟赢了这么多次了,偶尔输一次也无妨。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我的人生轨迹也在那一刻发生了偏移,接连的输钱终于压垮了母亲的信心,一再劝阻父亲不要再去了,可此时的父亲已经输红了眼,这些日子来不光先前赢的钱全部输了进去,还搭进了不少家中的本钱。本来这些钱是留着家中急用的,没想到父亲却偷偷摸摸的拿了出去当了赌本。
母亲无奈,只能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祖母,祖母当即气的昏厥的过去,大夫来诊断说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年老体弱,若是买些药材进行调理倒也能痊愈,可是此时家中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陷入魔障的父亲甚至流连在外,只有输光了才会回家找些东西变卖,对祖母的身体也不管不顾。
无钱治疗的祖母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八月初九的时候离开了我们,和祖父走的时候是同一天。而父亲回家的次数也变得更少了,母亲每日行动走肉一般,眼神麻木无光,我看着母亲这样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四口人家变成了现在这样。
某一天,家里的大门被粗鲁的踹开,一个凶神恶煞的胖子带着一群人闯进了我的家门。原来父亲在赌坊里输了钱还借了宅,现在到了时限人家上门讨债天经地义,那胖子令手下在屋子里大肆搜索,最终也没有完全补贴满父亲的债务,怒火中烧的胖子一下子盯上了母亲,粗暴的把母亲带进了房中,我想上去阻拦那个胖子,可是他的手下直接把我打倒在地,我再三的反抗也无济于事,直到胖子光着上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我的家中。
此时衣衫不整的母亲从房中走了出来,看着鼻青脸肿的我一把将我抱住大哭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不在哭了,伸手揉了揉我乌青的眼角露出了笑容。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无亲的笑,因为第二天我起来之后就在柴房的横梁上发现了她。
在邻居的帮助下我草草的安葬了母亲,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这个不久以前还是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屋子里。
我在母亲吊死的柴房里找到了一把柴刀,借着昏暗的月色,锈迹斑斑的柴刀闪过一丝寒光。
过了几日,父亲回家了,讨债的人显然放过了他,他回家以后没有发现母亲顿时变了颜色,张口大骂母亲背着自己偷偷跑了,极尽恶毒的言语诅咒着我的母亲。
此时的我冷冷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经的父亲,看着那把放在桌下的柴刀。
五年以后,十六岁的我身体渐渐长大,平日里靠着邻居的接济和一些零碎的杂工活到了现在。五年了,父亲依旧在烂赌;五年了,那把柴刀也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在一天晚上,阴冷的秋风吹过,破烂的窗户嘎吱的响着。
‘咣当’再一次输光了的父亲喝的大醉回到家中,一头倒在床上昏昏睡去,我拿起那把柴刀缓缓地向他走去,月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倒影在我的脸上,此时的我眼中只有这把柴刀和那个曾经的人。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反抗,他就这么死在了我的柴刀之下,临死之前的他惊愕的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他也没有言语,生命无声的消失,就如同母亲死亡时一样。
我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默默地清晰了一番,静静的坐在院中等待着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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