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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第1页)

陆锦满不在乎地摇晃着脑袋,手指点了点南安的电脑屏幕:&ldo;《离骚》有什么好分析的?也就这句&lso;木兰秋菊&rso;对我的胃口。&rdo;

&ldo;得了吧。&rdo;南安戏谑地斜她一眼,&ldo;这种日子你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rdo;

陆锦素来更偏爱外国文学史,对这些传统的古诗词不怎么感兴趣,此刻却起了谈兴:&ldo;那你最喜欢哪句?&rdo;

南安愣了愣,移动鼠标,选中了全诗最广为流传的第九十七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正是她近期的心境。

陆锦俯身去看那句诗,凑得太近了,女孩头发上那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顿时盈满鼻端,让她有些飘飘然。

略一犹豫,她的下巴贴上那丛蓬松的长卷发,一边细细磨蹭一边撒娇般的呢喃:&ldo;这首诗太苦了,这句最苦,你不该喜欢这句。&rdo;

她一向喜欢这样黏着南安,像小孩子得了极好的玩具,巴不得天天抱在手里,南安也不躲避,沉吟片刻,忽然换了个话题:&ldo;陆锦,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rdo;

&ldo;我早就跟我爸妈说好了。&rdo;陆锦软软地趴在她肩膀上,声音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ldo;他们公司的事我先不管,毕业了开家酒吧,每天跟朋友一起玩,酒水畅饮什么的,你也要来啊,我专门留个位置给你好不好?&rdo;

南安笑了笑,不置可否,瞳孔里藏着一丝晦暗的哀愁:&ldo;桑娆跟我说,她以后想当导演,拍很多电影,苏韵想考教师资格证当老师,然后存钱买个大房子。&rdo;

陆锦好奇地问:&ldo;那你呢?毕业以后想做什么?&rdo;

南安茫然地盯着电脑屏幕,在心里又问了自己一遍,然后轻轻摇头:&ldo;我不知道。&rdo;

陆锦眨眨眼睛,两道英气的浓眉微敛,表情似是担忧,又似怜悯,追问的话冲口而出:&ldo;你从来没想过吗?以后要做什么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要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没有想过吗?&rdo;

她的语气跟之前比起来多了几分强硬,问到最后,甚至有些疾言厉色,皱着眉,板着脸,活脱脱一个逼问学生交代错误的训导主任。

南安莫名觉得一阵心虚,张口结舌了半天也没组织好措辞,像个不解风情的男朋友似的反问她:&ldo;你发什么脾气啊?我没想过是我的事,又不碍着谁。&rdo;

这话有些重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陆锦已经露出一种很受伤的表情,声音也低下来:&ldo;我是在关心你,你不明白吗?&rdo;

其实陆锦还有很多话要说,比如&ldo;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宋凉&rdo;,比如&ldo;你母亲不够尽责,所以你应该自己对自己负责&rdo;,或者是&ldo;带我回你家吧,我想陪你到院子里打羽毛球&rdo;,但她忍住了。

问出来,她的秘密就会暴露,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也会分崩离析。

陆锦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从来都不是。

这些年父母向她灌输了许许多多商场上的处事哲学,她心里很明白,未来自己或许也要彻底贯彻那一套理论,做个长袖善舞却一点麻烦也不沾身的人。

可是,无意中发现的那本日记成了一个契机,一个撼动她过去的固有思想的契机。

那是一个女孩认认真真记录下来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是她从未见过的生活的另一种面貌,充满了孤独、挣扎、痛苦,怨恨和绝望,触目惊心,阴沉得让她不忍再看第二遍。

看过南安的日记,她知道对方的心结在哪里,也试图效仿武侠小说里古道热肠的女侠,用自己的热情把南安从那种状态里解救出来,却见效甚微。

那个除了发泄负面情绪,还会在日记里埋怨哥哥做菜太好吃害自己这个月又长胖了的阮南安,那个会因为体育课跟宋凉分到一组就兴奋一整天的阮南安,那个即使被街头暴力事件吓得大病一场,还暗暗为受害者揪心的阮南安,她已然错过了。

如今的陆锦,只能在字里行间窥得这个女孩昔年万分之一的喜怒哀乐。

越是知之甚少,她就越想对她好,比旁人多百倍千倍的那种好,所以,才见不得她意志消沉,年华虚度,才会这么烦躁,这么急不可耐。

窗外夜色深沉,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能迎来黎明,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陆锦慢慢直起腰,试图离开那片温暖的颈窝,撑在桌面的手却没办法抽离。

南安低着头,轻轻按住她的手背,又讨好地握了握,手心一片湿凉,语气却温软:&ldo;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rdo;

她刚刚洗过澡,身上只穿了套棉布睡衣,被窗外的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微敞的领口间,两截纤细的锁骨也跟着抖了抖,凹出柔和的线条,如同阳光下潋滟的水波,柔白雪亮。

陆锦不动,也不说话,像个值得坦诚相待的神父,又像个暗地里窥视的暴徒,把沉默当做筹码,引导着,逼迫着,盼她迷途知返。

&ldo;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种话。&rdo;南安缓缓放松肩膀靠在椅背上,虽然觉得难堪,还是试着把心里话说了出来,&ldo;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我自己可以慢慢想清楚,我最近是很烦,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一问我这些,我就更烦了……&rdo;

陆锦敏锐地分辨出她话音里的哽咽,强忍着不去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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