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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rley杨的包,怎么跑进那个鬼地方里去了!”
我拉开拉链,药品、铁镐、地图,Shirley杨随身携带的物品半样不少,尽数洒了一地。
“真是Shirley杨的包?”胖子撂下空包。两人不约而同地抄起家伙,刨开了那座漏顶的土包。
沙土夯造的圆顶包比我想象中结实许多,沙土间混有树根、枯草,与古城外围的防风隔离带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急着寻找Shirley杨,手下没个轻重,土包很快就被卸去大半个弧顶,碎成了渣。与先前估计的一样,土包中空,可以填物,但内部容积偏小,明显藏不下一个完整的大活人。
我跳进坑里,翻动碎裂的土块,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胖子也跟着跳了下来。他扫视道:“你刚才不是去找人了吗,就没点不对劲?”
“沿途有标记,她是在前头走散的。你注意到没有,我们费了半天的劲才把它刨开;可先前,我光蹬了一脚,顶就破了。”
“那说明顶上原先就有裂痕,背包是被人故意丢进去的。”
“要么是Shirley杨自己,要么,古城里另有他人。”我站起身对胖子说,“如果是Shirley杨,那肯定会留下其他线索。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一定发生了别的事情,她无法脱身才会甩下我们单独行动。”
“我怎么听着那么玄呢?Shirley杨有什么事,非得背着咱们?这想想也不可能嘛。”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老揣还躺着呢,先走吧,相信Shirley杨。”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古城里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奇,叫人直摸不着头脑。Shirley杨的失踪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出了沟壑地,一条笔直的石砖御道赫然出现在眼前。我和胖子抬着老揣,一路无话,径直朝着高耸的庙堂大步前行。我心里边乱得很,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走到了大殿前。我独自走上台阶,庙堂大门紧闭,外有三道落锁。我敲了敲石门,里头传来短暂急促的震动。
“石套。正门还在里面,这是外面的套门。”
胖子在台阶下守着老揣,不停地拍打他的脸。老头原本血色全无,被他抽得两颊发红,也算是好事。他站起身,举起手电,仰望庙塔。
“上边倒是有窗,不过老揣这个鬼样子,肯定爬不了了。”
“这样,你在外边守着,把落锁先解决了。我进去看看能不能从里边打开它。”
庙堂是日常祭祀供奉的场所,像我们眼前这座巨大的供庙,由献殿、塔楼组成。依我的经验,一般在地下还会设有地宫,主要用于储藏贵重物品以及民众避难。而阻挡我们的这层石套在当地宗教文化中又被叫作“佛睑”,佛落眼睑,日下西山,带有末世的象征意义。这一点更从侧面证实了镇库城曾经遭受过巨大的劫难。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考古资料来看,这座千年古城多半毁于兵祸。献殿外围虽然密不透风,但后方的塔楼上却有不少落脚的地方。我试着爬了一段。塔身冰凉入骨,外围脊骨是由金属打造,保存得非常完好,没有半点锈迹。古塔四角飞挂,雕有各式佛像,大小不一,几乎占满了整个塔身。我对佛学没什么研究,只知道踩着这些凹凸有致的雕像,爬起来异常顺畅,很快就到达了宝塔上层的通风口。我蹲在窗口,迫不及待地朝里看,木制的横梁上布满了灰尘,透过盘结的罗网能看到塔壁内镶有不少龛室,里面似乎均供有物品。我挂好L型手电,抬脚使劲跺了几下,横梁发出“吱吱喳喳”的声响,抖起一屋的灰尘。我爬上半人宽的粗梁,攀着大橼慢慢落到了地面上。宝塔底层比想象中狭促,除了生灰的大佛和案台之外,几乎可以用寒酸来形容,空得像一座荒窑。我径直穿过厅堂来到大门前。
塔楼直通献殿。我来到落锁处,用力敲击大门,胖子嗡嗡地应了一声。我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便开始思考要如何启开面前的庞然大物。献殿正门分三对,共有六扇。左右的侧门已经被石膏封死了,唯一能通往外面的就是我面前的正门。我试着抬起门上的横栏,这玩意儿看着重,抬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想想也是,献殿每天都得落锁闭户,真换了百八十斤的门销,谁还高兴干这看门的活儿。不过门外的石套我倒是真没辙,鬼东西跟封门砖一个道理,而且设置得颇为精巧,由一块完整的花岗岩打造,里外找不到一丝缝隙。
胖子在外边等得不耐烦了,大喊道:“找到机关没?这要是个死扣,咱们老揣可就要歇菜了。”
“你留点口德,好好看着他。我就快摸着门道了。”我沿着石套的四周摸索了一圈,确定墙壁之间装有起重装置,心里稍微松了那么一口气。既然不是摆设,那肯定有用。我细心地敲打墙裙,很快找到了藏有开关的暗格。
“咯吱咯吱”的齿轮声伴随着大量的灰尘响彻献殿内部,我捂着耳朵躲在一旁,眼见沉寂了多年的镇库城发出了低沉威严的嘶吼。石套缓缓落入地底,胖子半拖着老揣飞快地闪进了门。
我搭起老揣的胳膊,发现他整个人已经呈现出不自然的僵硬,如果不是胸口尚存微弱的起伏,我几乎以为他已经翘了辫子。
属于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胖子举着手电胡乱地扫视大殿。这地方荒得厉害,除了灰尘基本没剩下什么东西。
“我操,这是被八国联军洗过啊,连个屁都没剩下。”他来来回回跑了几圈,悲愤道,“胡司令,咱这趟血本无归,看样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别瞎扯,还有地宫呢。”我从大佛下来的时候就发现铜像中空,这么大的地方,下边必定有备。我绕着大殿内部又看了看,发现事情不像胖子说得那么简单。这里确实遭到过洗劫,但时间隔得不长。有些地方存在明显的拖拽痕迹,深浅不一的灰尘清晰地说明了一切。
考古队早就验证了镇库城的存在,当时的工程虽然停了,但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事后遭人捷足先登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联想到详细、精准的考古记录,我甚至认为,当年考古队已经深入过古城内部。从外部特征与地理位置来看,记录中那座地标性的黑铁塔,也许就是我们所在的这座嵌铁宝塔。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出现在我脑中。
如果他们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资源,为什么隐瞒了考古发现?难道当时有什么突发情况,迫使考古队员们宁可被解散,也不愿意向外界披露镇库城的存在?想起小龚同志那张充满激情与愤怒的脸庞,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样的力量能够阻断那群年轻人的考古热情。
“老胡,你来看看,这里有壁画。”胖子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合起记录本,顺着他的声音走了过去,可到了佛像下边根本找不到胖子的人影。
在我疑惑之际,他的声音忽然从佛像后边传来。我凑到近处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在雕像与墙壁之间居然还留有一条窄小的缝隙,勉强可供一名成年人侧身通过。
“你他妈的真能折腾,这么隐蔽的入口都被你找着了。”我蹭着冰冷的墙壁,螃蟹一样往缝隙里钻。胖子站在莲花座底下,缩着肚子、扬着脑袋说:“这叫职业敏感。快瞧瞧,我看着眼熟,将军墓里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幅画?”
壁画自上而下浑然天成,夔纹盘踞右角,五彩斑斓的巨夔呈现出一股摧城压顶的气势。中卷绘有祥云,卷尾则是我们熟悉的沙海斩龙图。
“上边好像还有,看不清了。”我高举手臂,几乎要超过头顶。但墙面壁画实在过于庞大,想看清全貌起码要爬到佛头的位置。
胖子说:“咱们又不搞科研,看不清就算了呗。咱们抓紧进地宫才是正事。”
“你没觉得这间献殿有点不对劲吗?”
“当然不对劲了,这么大的地方,一件古董都没有。你不是一直说镇库在古代属于重工业城市吗?我怎么瞧不出它有哪点繁华的样子。”
“钱串子脑袋,就不能想点别的,没发现这壁画一点都不对称吗?”精绝文化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中土影响,特别在庙、寺、殿这种具有深层寓意的建筑铺排上,尤其讲求章法,以对称为美。大佛背后的壁画斜对着大门,怎么看怎么别扭。我绕到佛像前边,伸手指着对面的空墙解释,“照理说这片不该留白。”
“言之有理!”胖子走到白墙前,什么都不问,用力抹了一把,“老胡,外面刷了石灰粉,有人把墙面给涂了。”
“剥了。”我对被掩盖的壁画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好奇,说不定它能够为我们解释深藏在死城中的秘密。
“难度忒大了点。”胖子抬手比画道,“少说也有二十来米,怎么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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