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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第1页）

恰好燕西不知什么事高兴，笑嘻嘻地从外面进来。梅丽笑着跳了上前，一把拖住燕西的手，口里嚷道：&ldo;七哥，七哥，你来看看，你来看看，新嫂子的东西，都办得了。&rdo;说着，两手将燕西一推，把他推到人堆里，连忙拿了那个小锦匣子，打开盖来，将那钻石戒指露出，一直举到燕西脸上，笑道：&ldo;你看看，这个都有了，七哥准得乐。&rdo;燕西正着颜色说道：&ldo;不要闹。&rdo;梅丽嘴一撅道：&ldo;你就得了吧。到了这个时候，还端个什么哥哥牌子？&rdo;燕西又笑道：&ldo;怎么样？要结婚的人，连哥哥的身份都失掉了吗？&rdo;梅丽道：&ldo;那是啊！新郎新娘，谁都可以和他开玩笑的。&rdo;燕西道：&ldo;我不和你们胡扯了。&rdo;说毕，抽了身就走。他走到自己屋子里一想，三位嫂嫂所有的衣饰，四姐都给办好，和清秋一说，自己的面子就大了。这一向子，因为婚姻问题业已说好，到冷家去，本可以公开。但是清秋私私地对他说了，在这几日中，两边都在备办婚事，自己看了新婚的东西，固然有些不好意思，旁人看了，一遇着就不免有一番话说，劝燕西少见面。燕西一想也对。加上燕西从前到冷家去，只有她母女。而今宋润卿听说甥女要结婚，也就由天津请假回来。燕西又不愿和宋润卿去周旋，所以三四天没有到冷家去。这时一想，东西办得有这样好，不能不给清秋一个信，让她快乐快乐。因此，连晚饭也不吃，就到落花胡同去。现在是很公开地来往了，汽车就停在冷家门口。燕西一直进去，就向上房走。

清秋正架着绣花的大绷子，坐在电灯下面绣一方水红缎子。燕西进来了，清秋回眸一笑，依旧低了头去绣花，口里却道：&ldo;索性不做声，就向里面闯进来。&rdo;燕西走过来，只见绷子上的花，绣了三停之二，全用纸来蒙住了，清秋手下正绣了一朵大红的牡丹花。燕西道：&ldo;红底子上又绣红花，不很大现得出来吧？&rdo;清秋道：&ldo;惟其是水红的底子，所以才绣大红的花。&rdo;燕西道：&ldo;伯母呢？&rdo;清秋道：&ldo;到厨房去了。&rdo;燕西笑道：&ldo;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工夫闹这个？&rdo;清秋道：&ldo;什么时候？吃晚饭的时候。&rdo;燕西笑道：&ldo;真的，你绣这个做什么？&rdo;清秋道：&ldo;衣服料子，你还看不出来吗？你想想，我什么时候穿过水红色的衣服？&rdo;燕西道：&ldo;哦！明白了，这是一件礼服，为什么还要自己绣？绸缎庄上，有的是绣花缎子。&rdo;清秋道：&ldo;我嫌花样粗，所以自己绣起。我问你，你主张穿长袍呢，还是穿裙子呢？&rdo;燕西看那衣料上的花样很长，不是短衣服所能容纳得下的，便道：&ldo;自然是长的好，第一，这衣服上的花，可以由上而下，是一棵整的。其二，长衣服披了纱，才是相衬，飘飘欲仙。其三，穿裙子是低的，不如穿长衣下摆高，可以现出两条玉腿来。其四……&rdo;清秋放下针，轻轻将燕西一推道：&ldo;胡说，胡说，不要望下说了。&rdo;燕西笑道：&ldo;胡说吗？这正是我的经验之谈，我不知道你的意见是不是和我一样，但是主张穿长衣，那是很相同的。&rdo;清秋笑道：&ldo;今天跑了来，就是为说这些散话的吗？&rdo;燕西道：&ldo;我有许多好消息告诉你。&rdo;因把家里预备的东西说了一个大概。清秋道：&ldo;好是好。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不知道可有那福气穿戴？&rdo;燕西笑道：&ldo;那种虚伪的话，我不和你说。在我们的爱情上，根本没有&lso;穷富&rso;两个字。&rdo;燕西说时，清秋只低了头去刺绣。燕西见她头发下弯着一截雪白的脖子，因走到她身后，伸了右手一个食指，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耙了两下。清秋笑着将脖子一缩，转过身来，将绣针指着燕西道：&ldo;你闹，我拿针戳你。&rdo;燕西道：&ldo;这就该戳我吗？我在书本上也见过，什么闺中之乐，甚于画眉。&rdo;清秋道：&ldo;这是我家，可不是你们家，到了你们家，再说这一句吧。&rdo;燕西笑道：&ldo;我以为你脖子上擦了粉呢，所以伸手摸一摸，但是并没有擦粉。&rdo;清秋回头一皱眉道：&ldo;正经点吧，让人听见什么意思？&rdo;燕西还要说时，听到院子里冷太太说话声音，就不提了。

冷太太一进门，燕西先站起，叫了一声伯母。冷太太只点了点头。因为他已是女婿了，不能叫他少爷或先生，可是双方又未嫁娶，也不能就叫姑爷，叫他的号呢，一时又转不过口来，所以索性不称呼什么。因问道：&ldo;这时候来，吃了饭吗？&rdo;燕西道：&ldo;没有吃饭，因为有样东西，我问清秋要不要，所以来了。&rdo;冷太太道：&ldo;我也用不着说客气话。你们家里出来的东西，绝没有坏的，我们还有什么要不要？&rdo;燕西道：&ldo;清秋她说了，已经有了一串珠链，不要珠链了。现在家里又买了一串，倒是比从前的大，不知道她还要不要？&rdo;冷太太道：&ldo;你们府上怎样办，怎样好，这些珍宝放一千年，也不会坏的，多一串也不要紧。&rdo;燕西道：&ldo;那就是了。伯母要办什么东西，可以对我说，我私下还有一点款子，可以随便拿出来。&rdo;冷太太道：&ldo;我没有什么可办的。我们是一家人了，我又只清秋一个，我看你当然和着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有钱也可以留着将来用，何必为了虚幻的事把它花了？&rdo;燕西笑道：&ldo;伯母这话是不错的，不过我的意思给她多制一点东西，作为纪念。&rdo;冷太太听他说到这里，便笑道：&ldo;谈到这一层，我倒很赞成的。不过你们新人物，都是换戒指，我觉得太普通了。最好是将各人自己随身带的交换一下，那才见真情，值钱不值钱，倒是不在乎。&rdo;冷太太只说了这一句，韩妈在外面叫唤，又出去了。

燕西走过去，轻轻地对清秋道：&ldo;怎么回事？我看伯母倒有些信我不过的样子。&rdo;清秋停了针正色说道：&ldo;那可没有。不过她老人家的心事，我是知道，她总以为我们两家富贵贫贱，相隔悬殊，她总有点不放心，怕你们家里瞧不起穷亲戚。&rdo;燕西道：&ldo;那绝对不成问题的。慢说不致有这种现象发生，就是有，只要我们两人好就是了。&rdo;清秋道：&ldo;我也是这样说，但是彼此总愿家庭相处和睦，不要有一点隔阂才好。&rdo;燕西道：&ldo;你放心，我决不能让你有什么为难之处，灯在这里，我要是有始无终，打不破贫富阶级，将来我遇着水，水里死，遇着火，火里……&rdo;清秋丢了手上的针线，抢向前一步，一伸手掩住了燕西的嘴，说道：&ldo;为什么起这样厉害的誓？&rdo;燕西道：&ldo;你老不相信我，我有什么法子呢？我现在除了掏出心来给你看，我没有别的法子了。&rdo;清秋道：&ldo;我有什么相信你不过的，你想，我要是不相信你的话，我何至于弄到这种地步呢？我母亲究竟是个第三者，她知道我们的结合是怎样的？她要不放心，也是理之当然啦。&rdo;燕西道：&ldo;怪不得她老人家说交换戒指是很普通的事，要用随身的一样东西交换才成呢。这事原很容易，但是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向来身上不带钻石宝石这些东西，我把什么来交换？&rdo;清秋道：&ldo;那也不一定要宝石钻石，真是要的话，你身上倒有一件东西，可以交换。&rdo;燕西道：&ldo;我身上哪里有？除非是一支自来水笔，这个也成吗？&rdo;清秋红着脸一笑道：&ldo;你别在外表上想，你衣服里面贴肉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没有？&rdo;燕西道：&ldo;是了，我裤带上系着一块小玉牌子，那是从小系的。从前上辈什么意思，要给拴上这个，我不知道。但是到了我懂的时候，我因为拴在身上多年，舍不得解下，所以至今留着。因为不注意，自己都忘了，你若是要，我就送你。&rdo;清秋微笑道：&ldo;我要你这个东西做什么？不过我母亲这样说了，我希望你把这东西拿一个来，算应个景儿。你要知道，她说这话，得了一个乘龙快婿，已是高兴到一万分啦。&rdo;燕西笑道：&ldo;这是我乘龙快婿乐得做的人情，一个月之后，还不是到我手里来了吗？&rdo;清秋道：&ldo;你知道还说什么呢？&rdo;燕西于是一掀衣服，就伸手到衣服里去，把那一块佩玉解将下来，递给清秋。她接过来一看，是一根旧丝绦拴着一块玉牌。上端是一只鸭子，鸭子下面是一块六七分阔、一寸一分长的玉石，其厚不到一分，作春水色，上面又微微地有些红丝细纹。那玉在身上贴肉拴着，摸在手上，还有些余温。因提着只管出神，脸上只管红了起来。摇了头，低声道：&ldo;不要吧。&rdo;燕西道：&ldo;特意让我解下来，交给你，又为什么不要呢？&rdo;清秋停了一下，才说出缘由来，燕西也就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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