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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第1页）

第四十六回手足情深芸篇诳老父夫妻道苦莲舌弄良人

敏之看到母亲有一番为难的样子，索性装出发愁的样子来。金太太便对她道：&ldo;你到前面去看看这东西，他在做什么？&rdo;敏之道：&ldo;我说这件事，母亲做主答应就是了，何必闹得这样马仰人翻？&rdo;金太太道：&ldo;我又何尝反对他们什么？不过事到如今，闹得这事的内容，你父亲也完全知道了。我要办，也得和你父亲解释清楚了才办得动。你不管别的，先去用几句好话把他安顿了再说。&rdo;道之道：&ldo;人在气头上，是不顾一切的，他说做和尚去，宁可信是真话，不要信他是吓人的。&rdo;金太太对敏之道：&ldo;你站在这里听什么？还不快快地去！&rdo;敏之站在门边，手正扶着帘子听话，笑道：&ldo;先是满不在乎，一提醒了，就着急。这一会子，我去把他拖了来，有话还是妈对他说吧。&rdo;于是就到前面燕西屋子里来，在窗子外，只见里面电灯通亮。敏之将头靠近玻璃窗，隔了窗纱向里一望，只见燕西坐在椅子上发呆，有一只手提的皮箱，翻开了盖，里面乱叠着东西，燕西对了那箱子现出一种踌躇的样子。敏之身子向后一退，便喊了一声老七，燕西在屋里答应道：&ldo;不要来吧，我脱衣睡觉了，不开门了。&rdo;敏之明知道他没有睡，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将门一拉，门就开了。一走进房门，燕西不是坐着，却在那里捡箱子里的东西。敏之道：&ldo;你这是做什么？真要走吗？&rdo;燕西道：&ldo;这样的家庭，有什么好处？不如一走，反可以得到自由。&rdo;说时，又在满屋子里找东西向箱子里装置。敏之一走上前，挽住了燕西的手，笑说道：&ldo;我是来做红娘的人，有话你该和我直说，那才是道理，你倒在我面前弄这些手段？你以为这样，就能吓着我吗？&rdo;燕西道：&ldo;我为什么吓你？我难道早知道你要来，先装这样子等你来看不成？&rdo;敏之笑道：&ldo;你不要强了嘴。刚才我在玻璃窗外面，就看见你一人坐在这里踌躇不定，因为听见我言语一声，你又站起来拾掇箱子了，这不分明是做给我看吗？你要好好地听我的话，我们在一块儿出主意，我倒有个商量。你这样做给我看，显然对我没有诚意，我还和你出个什么主意？得！从此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我不管了。&rdo;说毕，一扭身子，就要向外走。燕西一把扯住道：&ldo;你还生我的气吗？&rdo;敏之道：&ldo;我不生你的气，你先生我的气了。你反正不领我的情，我还说什么？&rdo;燕西笑道：&ldo;既然如此，我就领你的情吧，但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法子告诉我？&rdo;敏之道：&ldo;你不是要做和尚去吗？何必还想什么法子？&rdo;燕西道：&ldo;那原是不得已的办法。只要有法子可想，我自然还是不做和尚，我这里给你道谢。&rdo;说毕，连连拱手。敏之笑道：&ldo;我又瞧不得这个。我告诉你的法子，自己可担着一份欺君之罪。现在我进去说，说是你意思十分坚决，马上就要走，是我吩咐人不许给你开门。这样一来，你可以不必装着走，只向床上一躺，把被蒙头盖住。我进去一说，包你要什么，母亲就得给什么。&rdo;燕西道：&ldo;法子是很好，可是要严守秘密，一漏消息，不但全局都糟，我的名誉，也就扫地以尽。&rdo;敏之笑道：&ldo;你还爱惜名誉吗？&rdo;燕西正要驳这一句话，敏之连连摇手道：&ldo;少说废话，我这就去，你照计而行得了。&rdo;

敏之走到上房，快要到金太太窗户边下，放开脚步，扑扑扑一阵响，就向屋子里一跑。金太太见她进来，便问道：&ldo;怎么样了？他说什么来着？&rdo;敏之脸上装出很忧闷的样子道：&ldo;这孩子脾气真坏，竟是没一点转圜之地，非走不可。&rdo;金太太原是坐着的，这就站了起来，望着敏之的脸道：&ldo;现在呢？&rdo;敏之道：&ldo;我已告诉前头两道门房，叫他们不许开门，他已生气睡了。今晚大概没事，可是到了明天，谁也不能保这个险。&rdo;金太太听了这话，这才安然坐下，说道：&ldo;我并没有说完全不肯，他为什么决裂到这样子？你去对他说，只要他父亲不反对，我就由他办去。&rdo;道之道：&ldo;还不是那一句话，他要是满意，早就不说走了。&rdo;金太太道：&ldo;此外，我还有什么法子呢？&rdo;道之笑道：&ldo;这只有请你老人家，在父亲面前做硬保，一力促成这件事。&rdo;金太太道：&ldo;我怎样一力促成呢？你父亲的话，你们还不知道吗？我看这件事，还不如你们去对老头子说。由我在一旁打边鼓，比较还容易成功一点。&rdo;道之低头想了一想，笑道：&ldo;这件事我倒有个主意，我不办则已，一办准可以使爸爸答应。&rdo;金太太道：&ldo;这回事，本来你帮老七忙的，你就人情做到底，办了下去吧。这个法子，我想都不容易，你有什么好办法呢？&rdo;道之笑道：&ldo;这却是天机不可泄漏。到了明天，我再发表。一走漏了消息，就不容易办。&rdo;润之笑道：&ldo;这倒好像《三国演义》上的诸葛亮，叫人附耳上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rdo;道之道：&ldo;其实说出来，倒也没有什么，不过将来一发表，就减少许多趣味，所以我非到那个时候说出来不可。&rdo;润之道：&ldo;我猜猜看，究竟是什么法子？&rdo;敏之道：&ldo;不要猜了，一说两说，这话就会传到父亲耳朵里去的。我先去看看那一位去，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rdo;

说着，又去敲燕西的门。燕西听是敏之的声音，就起来开门，笑道：&ldo;五姐这就来了，事情准有八成希望。&rdo;敏之就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燕西一拍掌道：&ldo;她说这话，一定有把握的。&rdo;说到这里，遥遥听见走廊上有咳嗽声。敏之道：&ldo;你还是躺下，假就假到底。&rdo;燕西向床上一倒，扯着被盖了。却是道之走进屋来，问道：&ldo;老七呢？&rdo;燕西不做声。道之道：&ldo;睡着了吗？&rdo;燕西还是不做声。道之走上前，将被向上一翻，掀开大半截道：&ldo;你倒在军师面前玩起手段来？&rdo;燕西笑着坐了起来道：&ldo;我不敢冤你，我是怕你身后，还跟有别人。我听说四姐给我想了一个极妙的计，但不知这条计是怎样的行法？我能不能参与？&rdo;道之道：&ldo;你当然能参与，而且还要你才能办得到。&rdo;道之谈到这里，于是扶了门，伸着头向外望了一望，见门外没有人，这才掩上门。姊弟三人商量了一番，敏之拍掌笑道：&ldo;原来是这条计，这是君子可欺以其方啊。&rdo;燕西道：&ldo;别嚷别嚷，无论让谁知道，这事就不好办。&rdo;敏之、道之也不多说，自去了。燕西于是起来写了一封信，交给金荣，叫他次日一早就送出去，不可误事。这就安心去睡觉。到了次日十一点钟，燕西睡着，还未曾起来。金太太可是打发人来看了几次，探听他的行动，不让他走，见他安然睡觉，也就算了，这件事就依了道之的话，未曾告诉金铨。金铨自有他政治和金融界的事，家庭小问题，一说也就丢开了。过了一天，大家竟不提，犹如云过天空，渺无痕迹。

这日是星期，金铨在桌上看完报之后，照例也到他的书室里去，把他心爱的一些诗文集翻一两部出来看看。不料走进书房，只见自己桌上，放着一条绿丝绉纱围脖，竟还有些香气，充溢屋中。再一看自己爱的那一盒脂色朱泥，不知谁揭开了盖子，也未曾盖上。心里一生气，不由得一人自言自语道：&ldo;这又是谁到这里胡闹来着？&rdo;他说时，顺手捡起那条围脖一看，上面用白丝线绣了&ldo;tt&rdo;两个外国字母。金铨知道这是&ldo;道之&rdo;二字缩写，自言自语地道：&ldo;这大岁数的人了，也是这样一点不守秩序。&rdo;于是把印泥盖好，将围脖儿放在一边，自抽了一本书看。不多大一会儿工夫，道之手里拿着一本钞本书，笑了进来，很不在意地将钞本书放在桌上，却拿围脖披上。金铨将手上捧的书本放下，顺眼一看，见那钞本上写着很秀媚的题鉴，是&ldo;嫩红阁小集&rdo;几个字。便道：&ldo;这好像是一本闺秀的诗稿，是哪里来的？&rdo;道之道：&ldo;是我一个朋友，年纪很轻。你老人家瞧瞧，这诗词作得怎样？她要我作一首序，我随便写几句话，用了这儿的印泥，盖上一颗图章。&rdo;金铨笑道：&ldo;现在女学生里面，哪里有作得好诗的？平仄不错，也就是顶好的了。&rdo;说时随便就把那册钞本取了过来，偶然翻开一页，见是上等毛边纸订成的，写了整整齐齐的正楷字，旁边却有红笔来逐句圈点着。卷页头上，还有小字，写了眉批。金铨笑道：&ldo;这倒像煞有介事，真个如名人诗集一般。&rdo;道之道：&ldo;你老人家没有看内容，先别批评。等你念了几首之后，再说好不好的话。&rdo;金铨果然随便翻开一页，且先看一首七绝，那诗道：&ldo;莫向东风问旧因，看花还是去年人。&rdo;金铨先不由赞一声道：&ldo;啊！居然是很合绳墨的笔调。&rdo;道之道：&ldo;你看我说的话怎么样？&rdo;金铨微笑，再向下念那句诗是：&ldo;明年花事知何似？莫负今年这段春。&rdo;金铨道：&ldo;倒也有些议论，只是口吻有些衰败的样子，却不大好。&rdo;随手又翻了一页，看了几首，都是近体，大致都还说得过去。后来又看到一首七律，旁边圈了许多密圈。题目是郊外。那诗道：十里垂杨夹道行，春畴一望绿初平。香随暖气沾衣久，风送游丝贴鬓轻。山下有村皆绕树，马前无处不啼莺。寺钟何必催归客？最是幽人爱晚晴。金铨用手拈了胡子，点点头道：&ldo;这孩子有才调，可惜没有创造力。若是拜我做先生，我可以纠正她的坏处，成全她做一个女诗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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