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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第1页）

花玉仙就问鹏振道：&ldo;我呢？&rdo;鹏振道：&ldo;当然我也送你回去。&rdo;王幼春就对鹏振道：&ldo;三哥，你那车让我搭一脚成不成？&rdo;鹏振笑道：&ldo;我这车，要送你，又要送你的朋友，有好几趟差事呢。你不知道省几个钱，自己买一辆小伏脱坐吗？遇到新朋友，也是一个小面子呀。&rdo;王幼春道：&ldo;我要坐就坐好的，摇床似的汽车坐着有什么意思？就是请朋友坐，朋友也会笑断腰呢。&rdo;燕西笑道：&ldo;黄老板，你笑断腰不笑断腰呢？你说二爷把自己汽车送你有面子呢？还是搭人的车坐有面子呢？&rdo;黄四如笑道：&ldo;有交情没有交情，也不在乎坐汽车不坐汽车。&rdo;燕西对王幼春道：&ldo;她到处关照你，盛情可感啊！&rdo;王幼春笑道：&ldo;你不要多我的事，你送你的贵客回家去吧。&rdo;这时，白莲花已经披上一件天青色的斗篷，两手抄着，站在人丛中有许久了。别人说笑，她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这才说道：&ldo;我等了许久了，要走就走吧。&rdo;燕西微微地抄着她斗篷里的胳膊，并排走出大门，又同上汽车。车开了一会儿，白莲花微微一笑。燕西道：&ldo;你笑什么？&rdo;白莲花道：&ldo;你那些朋友，开玩笑开得厉害，我有些怕他们。&rdo;燕西道：&ldo;怕什么？你也索性和他们开玩笑，他就不闹了。&rdo;白莲花摇摇头道：&ldo;像老黄那个样子，我办不到。&rdo;她这样一摇头，有一支头发却从额角上披了下来。燕西见她两手抄了斗篷，不能去理头发，一伸手就给她轻轻地将头发理上去。笑问道：&ldo;你回去得晚了，你妈不会问你吗？&rdo;白莲花道：&ldo;平常除了上戏园子，回去晚了，那是不成的。不过和七爷在一处，无论什么时候回去，都不要紧的。&rdo;燕西笑道：&ldo;那为什么呢？对于我感情特别的好吗？&rdo;白莲花笑道：&ldo;凭你说吧！我是不知道。&rdo;燕西道：&ldo;据你这话看，自然是特别和我要好。但是她一回也没有看见过我，怎样就对我特别要好呢？&rdo;白莲花道：&ldo;那也因为是我的关系。&rdo;燕西道：&ldo;你这话我越听越糊涂了。刚才你说你母亲有些干涉你。现在又说有你的关系，她就特别对我要好，这话我简直不能明白。&rdo;白莲花在斗篷里伸出手来，捏着松拳头，在燕西大腿上轻轻捶了一下。笑道：&ldo;你这人真是蘑菇。&rdo;燕西笑道：&ldo;你到北京还没有几天，怎么新出的土话也学会了？&rdo;白莲花道：&ldo;你以为我们在上海，也是说南方话吗？&rdo;燕西道：&ldo;你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了一桩事，我以为在上海住着，听着人说北京话，觉得格外的好听。好比在北京住着，听人说苏州话一样，娇滴滴的，分外入耳。&rdo;白莲花道：&ldo;你说的是小姑娘说话吧？&rdo;燕西笑道：&ldo;自然是小姑娘，娘们也还对付。在南方听男子汉说北京话呢，倒不怎样讨厌。若是在北方听一大把胡子的人说真正的苏州话，可是怪肉麻的。&rdo;白莲花道：&ldo;我在苏州前后也住过一年多，勉强说得来几句苏州话。以后我们见面就说苏州话吧。&rdo;燕西笑道：&ldo;你不是苏州人，我也不是苏州人，见了面说苏州话，人家还要笑我们是一对傻子呢。&rdo;说到这里，汽车门忽然开了，小汽车夫手扶着门，站在地下。燕西道：&ldo;怎么着？到了吗？&rdo;小汽车夫笑道：&ldo;早到了。&rdo;燕西笑道：&ldo;你瞧！我们说话都说糊涂了，到了都会不知道。&rdo;白莲花笑着下了车，说道：&ldo;你愿意坐在车上说话，我再坐上去，开了绕一个弯吧。&rdo;燕西笑道：&ldo;好吧。只要你肯坐上车来，我就带你去绕个圈圈，要什么紧？&rdo;白莲花只回头对燕西一笑，自上台阶，去敲门环。燕西让她敲开了门，才肯吩咐开车。白莲花家里听到门外汽车响，知道是燕西把汽车送白莲花回来了。她的母亲就亲自走出来开门，看见汽车上坐了一个年轻的人，料定了就是金七爷。便道：&ldo;七爷，费你心啦，还要你亲自送来，真是不敢当。家里坐一坐去吧？&rdo;白莲花道：&ldo;这样夜深了，家里没个茶没个水，请人哪儿坐呀？我约了七爷了，请他过一天再来。&rdo;燕西就隔着车窗，笑着给她母亲点了点头，汽车这才开走了。

燕西回到家里，已经差不多到三点钟，金荣已经将棉被展开，脱了衣服，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红日满窗，坐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靠着床柱便按电铃，恰好听差屋里人走空了。按了两次铃，还没有见人来。便喊道：&ldo;金荣呢？怎么老不见人？&rdo;说话时，门轻轻一推，燕西看时，却是佩芳。她穿了青哔叽滚白辫的旗衫，脸色黄黄的，带有三分病容。脸上固然屏除了脂粉，而且头发也不曾梳拢，两鬓的短发，都纷披到耳边。她究竟是个大嫂，不须避嫌，就一直进房来，笑问道：&ldo;好睡呀！怎么睡到这个时候？&rdo;燕西道：&ldo;是什么时候？有十二点钟吗？&rdo;佩芳道：&ldo;怎么没有十二点钟？你忘了你的窗户到下午才会晒着太阳吗？&rdo;燕西在枕头底下掏出一只小瑞士表来一看，却是两点多钟了。笑道：&ldo;真好睡，整睡十二个钟头。&rdo;佩芳道：&ldo;又打了一宿牌吗？怎么闹到这时候才醒？&rdo;燕西笑道：&ldo;可不是！打了一宿牌，倒赢了几块钱。&rdo;佩芳笑道：&ldo;我管你输钱赢钱。我问你打牌，有没有大哥在内？&rdo;燕西道：&ldo;没有他，我们几个人坐在一处闲谈，回头凑合着就打起牌来了。&rdo;佩芳道：&ldo;在哪里打牌？&rdo;燕西道：&ldo;在刘宝善家里。&rdo;佩芳笑道：&ldo;我知道的，那里是你们一个小俱乐部，到那里去了，没有好事。那地方你常去吗？&rdo;燕西道：&ldo;也不天天去，偶然一两天去一两回罢了。&rdo;佩芳道：&ldo;你大哥呢？&rdo;燕西道：&ldo;大概也是一两天去一回。&rdo;佩芳道：&ldo;这样说，你们哥儿们是常在一处玩的。怎么他娶了一位新大嫂子，你一声也不言语呢？&rdo;燕西做出很惊讶的样子道：&ldo;谁说的？哪有这件事？&rdo;佩芳道：&ldo;你这孩子，也学得这样坏。嫂子有什么事对你不住？你也学着他们一样，也来冤我？&rdo;说到一个&ldo;冤&rdo;字，嗓子就哽了，有话也说不出来，眼圈就起了一个红晕儿。燕西一面穿衣服下床，一面说道：&ldo;我能够起誓，我实在不知道这一件事情。别说不见得有这一件事，就是有这件事，我一张嘴是最快的，大哥焉肯先对我说。&rdo;佩芳道：&ldo;你就是不知道，大概总听见说过的了？听说这个女人有二十多岁，长得并不好看，倒是苏州人，对吗？&rdo;燕西正对了洗脸架子上那面大镜子，在扣胸前纽扣，背对着佩芳，听她样样猜一个反，不觉好笑。转念一想，且慢，不能听得样样相反，她不要故意如此，让我说不对，她就好追问吧？因笑道：&ldo;我对于这个消息，根本上就不知道，我知道是苏州人还是扬州人呢？你真要问这个事，你叫我去打听打听得了，你要问我，真是问道于盲了。&rdo;

佩芳笑道：&ldo;你这孩子真调皮，讨不出你一点口风。你既然担任给我打听，我就拜托你吧。你什么时候给我的回信？&rdo;燕西道：&ldo;这可说不定，也许两三个钟头以内，也许二三十天以内，事情是在人家嘴里，人家什么时候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怎样可以预定呢？&rdo;佩芳道：&ldo;你不要说这样的滑头话，干脆，不肯给我打听就是了。不过我托你一件事，见了你大哥的时候，你给我传个信，你说我要到医院里去养病，请他抽空送我一趟。医药费也不必他拿一个，我全有。他若是不回来，我就自己去找，找了不好的医院，把病医治坏了，可是人命关系。&rdo;燕西笑道：&ldo;何必叫我撒这样一个谎？叫大哥回来就是了。你能说能笑，能吃能喝，那里像有病呢？&rdo;佩芳笑道：&ldo;是吧，你是处女式的小爷们，知道什么病不病？你给我对他一说就是了，至于他回来不回来，你可不必管。&rdo;燕西道：&ldo;叫他回来还不容易吗？何必费这些事？他昨天下午，不是回来了一趟吗？&rdo;佩芳道：&ldo;我有一个多礼拜没有见他的面，昨天他哪里回来了呢？&rdo;燕西道：&ldo;他昨天的确回来了。大概他只在前面混一混，没有到后面去。&rdo;说着，笑了一笑，因道：&ldo;我给你一个好主意，你只要对听差说一声，只要大哥来了，就报告你一声，你马上出来，你还见不着吗？&rdo;佩芳道：&ldo;我叫你办这一点小事，你就这样推三阻四的。以后你望嫂子替你做事，你还望得到吗？&rdo;燕西笑了一笑道：&ldo;我这是两姑之间难为妇了。痛痛快快帮嫂子的忙吧，又得罪了大哥。不管这些闲事吧，又得罪了大嫂。我究竟应该怎么样办呢？&rdo;佩芳笑道：&ldo;你和你哥哥有手足之情，自然应当卫护着哥哥。但是要照公理讲起来呢，谁有理就该帮谁，那应当帮为嫂的了。我也不是不肯让你哥哥讨人。只要讨的人走出来看得过去，又还温柔，他就彰明昭著一马车拖了回来，我决不说半个不字。现在瞒了我，瞒了父母，索性连你们兄弟都瞒起来了，另在外面开一个门户，这实在不成事体。不知道的，还要说我是怎么厉害呢。我不恨他别的，我就恨他为什么瞒着我们讨了，还要给我们一个厉害的名声？&rdo;燕西笑道：&ldo;据大嫂这样说，这个人竟是可以把她接回来的了？&rdo;佩芳一拍手道：&ldo;怎样不可？你怕我想不通吗？他在外面另成一个门户，一个月该花多少钱？搬了回来，要省多少钱？花了省了，是谁的呢？&rdo;燕西笑着把大拇手指头一伸，说道：&ldo;这样大方，真是难得！&rdo;佩芳道：&ldo;我不是说一句不知上下的话，我们上一辈子，不就是两个姨母吗？母亲对姨母是怎样呢？他照着上人的规矩办下来，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我们老爷子讨两位姨母，可不像他这样鬼鬼祟祟的呀！&rdo;燕西见她话说得这样切实，也很有理由，笑道：&ldo;嫂子是真大方，既然如此，我给你和老大办办交涉看。&rdo;佩芳道：&ldo;你尽管去和他说，你看我办得到办不到？你在什么时候对他说了，就请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信。我对于这位新奶奶也是以先看为快呢。&rdo;燕西道：&ldo;只要见着了他，我就对他说，绝没有问题。&rdo;佩芳见他已表示可以帮忙，总算是表示好意了。因此，陪着他说了许多闲谈，一直等到燕西洗过脸喝过茶，金荣送上点心来吃，佩芳才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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