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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他们这里一来一往地开着门响，隔壁院子里，金太太也没有睡着，便披了衣服，把小兰叫醒，让她做伴，一路走到佩芳这儿来。小兰走到院里，便嚷道：&ldo;太太来了。&rdo;佩芳连忙迎了出来，问道：&ldo;这个时候，妈怎样来了？&rdo;金太太在灯光之下，对佩芳浑身上下一看，接上又牵着佩芳的手握了一握。笑道：&ldo;倒不怎么样，我在那边，听见你们开门关门，人来人去，倒吓了我一跳。&rdo;说着话走进门来，看见了慧厂，便道：&ldo;怎么你也在这儿？你两人闹什么玩意儿了？&rdo;慧厂道：&ldo;我也是刚起来呢，听说大嫂叫蒋妈要茶喝，蒋妈睡着了，所以我送了来。&rdo;金太太便对蒋妈道：&ldo;大少奶奶不舒服，你该睡得灵醒点。&rdo;回头又对佩芳道：&ldo;你们双身子，遇事都要留神。我是为你们年轻糊涂放心不下。&rdo;说时，连慧厂和佩芳都默然无话。金太太见慧厂身上只穿了一件花布短褂，那短褂又挖的是套领，有一大块脊梁露在外面，因道：&ldo;这晚上跑了出来，还只穿这一点子衣服，若是受了冻，这又是我的事。&rdo;慧厂笑道：&ldo;刚才起来得急了，所以忘了穿衣服，这样大的人，一个寒热还会不知道吗？&rdo;金太太道：&ldo;知道是知道，不过大意些罢了。平常我是不管你们，到了现在，我要不管，就没有尽我长辈的责任。&rdo;佩芳对慧厂道：&ldo;不要对她老人家说吧，越说话就越多。&rdo;金太太道：&ldo;好哇！你倒嫌我啰嗦了。&rdo;金太太一面说话，一面就偷看佩芳的脸色，见她穿了一件半新旧绿色电光绒的短夹袄，袖子短短的，将手胳膊露了大半截在外面。短头发是蓬蓬地掩着两耳，这种有光的绒衣，在灯光下互相映照，越发是脸色黄黄的。再一看床上，一条绿色湖绉秋被，敞着半边，乱堆在一头。那一头，并排放着两个软枕。由此便想凤举这么久没有回家，把佩芳一个人扔在屋里睡，很是不对。在平常也不要紧，在佩芳这样愁病不离身的时候，让她更添一种心事。便道：&ldo;凤举这东西越发不成样子，我明天要把他叫在他父亲当面，痛加申斥，今天晚上我叫你八妹来和你睡吧。&rdo;佩芳笑道：&ldo;八妹睡觉，是满床打滚的，我不敢领教，我并不怕，不要麻烦她吧。&rdo;金太太道：&ldo;哦！我也糊涂了，怎样叫她来？她乱踢起来……&rdo;金太太说这话时，慧厂向着佩芳微笑，佩芳连说道：&ldo;哟！你老人家听错了，我不是这意思。要不，还是请八妹来吧。&rdo;金太太道：&ldo;请她来我可当不起这个责任。&rdo;蒋妈在一旁笑道：&ldo;太太向来是不说笑话的，只一提到要添孙少爷，也是乐呢。&rdo;佩芳道：&ldo;先是叫你不醒，这会子你的精神来了。&rdo;金太太对蒋妈道：&ldo;是真的，以后睡觉可别睡得那样死。这几日大爷不在家，你格外地小心一点。&rdo;又对慧厂道：&ldo;你也去睡吧，要是在这里坐也得添上一件衣服。&rdo;慧厂听了，只是傻笑。金太太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走出去。走到廊上又走回来对慧厂道：&ldo;快去添衣服啊，怎么还在这儿待着呢？&rdo;慧厂笑道：&ldo;我这就去。&rdo;金太太等她一直回房去，这才走了。佩芳这屋子里的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慧厂那边，可又闹起来了。

第三十二回妇令夫从笑煞终归鹤弟为兄隐瞒将善吼狮

这边慧厂刚进门，鹤荪握着她的手道：&ldo;可不是凉？&rdo;慧厂将手一摔道：&ldo;动手动脚，什么意思？&rdo;鹤荪道：&ldo;我看你穿一件单衣服，怕你凉了，摸一摸你手，这倒给我钉子碰？&rdo;慧厂道：&ldo;凉不凉，我自己知道，谁要你这样假情假意的？&rdo;鹤荪笑道：&ldo;我真落不到一句好话，这又算假情假意的。趁着咱们睡足了，得把这理谈一谈。你不是提倡男女平等吗？无论如何，这男女平等的原则里，不能说妇人对于她丈夫，要在例外的。&rdo;慧厂笑道：&ldo;哼！那难说，也许有人例外。&rdo;鹤荪道：&ldo;不用多提了，凭你说话这种口气，你先就以弱小民族待我了，哪儿平等去？&rdo;慧厂让他一人说去，向床上一倒，侧身向里，便一声不响去睡觉。鹤荪见她侧着身子睡着，没有盖被，就把床里那条秋被牵开，给她盖了半截身子。慧厂将身一翻，便把盖被一掀，掀在一边。鹤荪道：&ldo;你这人真是岂有此理！我给你好好地盖了被，你倒生气，我就让你去凉，不管你这闲事。&rdo;说毕，便取了衣架上一件湖绉夹袄穿上，扑通一声，将房门带上，就走出去了。慧厂假睡的时候，回头就看鹤荪穿了长衣服，且不理他，看他怎样？后来鹤荪开了门出去，慧厂便一翻身爬了起来，对着窗子外说道：&ldo;你赶快去吧，越远越好。半夜三更，跑了出去，回头好意思回来吗？&rdo;鹤荪在院子里听得清楚，只是默默无语的，低头出去。

到了外边，就站在燕西屋外边，噼噼啪啪打门。燕西问是谁？鹤荪道：&ldo;是我，你把门开了，让我进来。&rdo;燕西道：&ldo;这大半夜了，要什么东西，明天一早来拿吧。&rdo;鹤荪道：&ldo;我既然要你开门，我自然有事要进来，你打开来吧。&rdo;说着，又不住地将手敲着。燕西被催不过，只得爬起来，将门开了。电灯底下，见鹤荪穿一件长衣，六个纽扣，只扣着两个，敞着一片大衣襟，风吹得飘飘然。因让他进来，问道：&ldo;要什么东西，这样雷厉风行地赶着来？&rdo;鹤荪道：&ldo;什么东西我也不要，你二嫂不住地和我麻烦，晚上睡不着，我要在外面睡一夜。&rdo;燕西笑道：&ldo;不成不成，我一个人睡得很好的，我不赞成凭空地加上一个人。&rdo;鹤荪道：&ldo;这么一张大床，怎样不能睡两个人？&rdo;燕西道：&ldo;要闹要吵，还有天明呢。半夜三更，跑来吵人家，这岂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rdo;鹤荪道：&ldo;我就是不愿夜晚和她闹，不然，我还不躲开呢。你让不让我睡？你不让我睡，就把那条绒毯给我，我在这沙发椅上睡。&rdo;燕西道：&ldo;我不是不让你睡，明天二嫂知道了，说我们勾结一气，又要说你们弟兄不是好人那句话了。&rdo;鹤荪且不说那许多，将燕西床头边叠好的那条俄国毯子，扯了过来。沙发椅上原有两个紫缎鸭绒垫，把它叠在一起，便当了枕头，身子往沙发椅上一躺，扯了毯子，由下向上一盖，说道：&ldo;嘿！舒服。&rdo;燕西笑道：&ldo;一条毯子哪成？仔细冻了。还是到我床上来睡吧。&rdo;鹤荪将身一翻，说道：&ldo;我们城门失火，凭什么要殃及你池鱼呢？&rdo;燕西道：&ldo;得，你瞧吧。冻了可不关涉我的事。&rdo;于是两人各自睡了。

到了次日一早，金荣进来拾掇屋子，一见鹤荪躺在沙发上，便道：&ldo;二爷怎样睡在这里呢？&rdo;鹤荪业已醒了，听见说，翻身坐了起来。问道：&ldo;什么时候了？&rdo;金荣道：&ldo;早着呢，还不到八点钟。&rdo;鹤荪道：&ldo;你到我那边去，叫李妈把牙刷牙粉和我的马褂帽子，一齐拿了来。&rdo;金荣听了这句话，就知道他又和二少奶奶生了气，自己哪有那样大的胆子，敢去拿东西。听说了，只对鹤荪笑笑。鹤荪道：&ldo;去拿呀！你笑什么？&rdo;金荣道：&ldo;这样早，上房里的人，都没有起来，怎么拿去？&rdo;鹤荪道：&ldo;李妈比你还起来得早呢，去吧。&rdo;金荣只是笑，却不肯去。鹤荪道：&ldo;你为什么不去？你是七爷的人，我的命令，就支使你不动吗？&rdo;燕西被他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因一翻身坐起来，笑道：&ldo;不是我替他辩护，二哥自己都不敢进去，他是什么人，敢进去吗？&rdo;鹤荪听了燕西这话，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因道：&ldo;我为什么不敢进去？我怕一早起来吵，吵得别人不好睡觉罢了。&rdo;说毕，披了衣服，就向里走。刚一走到回廊门下，只看见秋香蓬一大把头发，手上拿了一串白兰花，由西院过来。鹤荪对她招了一招手，笑道：&ldo;过来过来，我有一件事托你。&rdo;秋香将那串花向背后一藏，笑道：&ldo;这个花是有数目的，二爷要拿可不成。&rdo;鹤荪笑道：&ldo;你真小气，我不要抢你的花哟，我要你进去给我拿东西呢。&rdo;秋香道：&ldo;拿什么东西？让我把花送回去，再给你拿吧。&rdo;鹤荪道：&ldo;何必多跑那一趟？你就到我屋里去对李妈说，把我的牙粉牙刷，一齐拿来，还有我的帽子马褂，也顺带来。&rdo;秋香把鼻子嗅着白兰花，向着鹤荪微笑。因道：&ldo;你两口子又闹别扭吗？&rdo;鹤荪笑道：&ldo;嘿！这东西，越发没有规矩了。索性把我两口子也说出来了。&rdo;秋香笑道：&ldo;这不算坏话呀。要不，你自家儿去拿去，我不去，别让二少奶奶骂我。&rdo;说毕，转身就要走。鹤荪一把将她拖住，笑道：&ldo;我不怪你，还不成吗？&rdo;秋香道：&ldo;我拿是去拿，二少奶奶要不给呢？&rdo;鹤荪道：&ldo;不能。不给你给我一个回话就是了。你去吧，我在七爷屋子里等你。&rdo;秋香听说，也就答应着去了。鹤荪本想到燕西屋里去等的，转身一想，燕西见了空手回来，还不免说俏皮话的。就不走开，还在原地站着。不到五分钟，就见秋香飞跑地走来了，鹤荪见她两手空空的。便道：&ldo;怎么着？她不让你拿吗？&rdo;秋香道：&ldo;不是，我少奶奶不让我去。&rdo;说到这里，可就把嘴一撅，说道：&ldo;为你这个事，人家还挨了骂呢！少奶奶说多事。&rdo;鹤荪道：&ldo;唉！你们心里就搁不住一点事，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她呢？得了，我不劳你驾了，我自去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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