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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悲哀啊，一个县长，几次被村支书拿撂挑子相威胁，她心里，该是怎样的滋味？

对这个开发公司，林雅雯何尝不是一肚子怨气？当初流管处跟这家公司合作，林雅雯就从侧面提醒过郑奉时，让他三思而后行。郑奉时当时也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说，流管处打算将湖区几千亩林地加上两家厂子全部出租给开发公司，条件是开发公司承担五百号工人的安置。林雅雯当时就反对，说他这样卸包袱，是对整个流管处的不负责。郑奉时苦笑一声，没做解释。后来林雅雯才知道，出租林地是省厅的主意，开发公司是省厅的三产机构，尽管现在脱离了关系，但明目人都知道，有些关系一旦有了，是没法真正脱开的。洪老板这人背景深厚，尤其跟冯厅长，关系真是不简单。早在冯厅长当流管处处长时，他就在冯的手下包活干。现在冯成了厅长，而且传言马上要升任副省长，开发公司便更活跃了。

林雅雯想到这，更觉自己被推进了一个网里，很多棘手的事等着她去处理，很多隐秘的关系也要她小心梳理。她几乎怀疑是自己的能力问题，每一步都很被动，也很艰难。难怪两位处长要替她捏把汗，说她稍有闪失，这两年的苦就白吃了。

岂止这两年，弄不好，这一辈子，都要栽在沙湖！

林雅雯备感憋屈。到县上两年，她几乎没一天闲过，穷县穷日子，穷事儿又多，她算是领教了。弄得她爱人周启明很不高兴，说她再不调回省里，后果由她自负。

世上的事儿如果连周启明都感到不满意，这事儿，就糟得没法提了。

上了车，林雅雯一言不发，村支书胡二魁说了半天，见林雅雯不接茬，便不敢乱言语了，不过心里，还是愤愤不平。车子里的气氛有点紧张，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心虚，一钻进车子，胡二魁的头上就开始冒汗，由不得自己。

没走多远，林雅雯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办公室主任强光景。他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原来是阻止着不让林雅雯回乡上。林雅雯问为什么，强光景在那头不明说，再三解释是出于安全考虑。林雅雯火了：&ldo;我只是小小的一个县长，又不是美国总统，有什么不安全的？&rdo;强光景挨了呛，这才实话实说：&ldo;那帮子记者，他们等在乡政府，要求见你。&rdo;

&ldo;让他们走开，这时候还捣什么乱！&rdo;林雅雯冲强光景斥道。

&ldo;我都磨了半天嘴皮，他们就是不走，林县要不你先到别处，这边的麻烦我来处理。&rdo;强光景的口气颇为紧张，听得出，那边麻烦一定不小。

&ldo;谁让你磨的，你没正事做？&rdo;林雅雯抬高了声音，明显，她是对记者不满。&ldo;121&rdo;事件，她就让记者无休止地围攻，整天疲于应付，正事都做不成。一旁的胡二魁坐不住了，小心翼翼道：&ldo;那几个记者，麻缠着哩，林县长，要不我们先别去乡上，惹不过，咱躲得过。&rdo;

&ldo;往乡政府开！&rdo;一听这个躲字，林雅雯的倔劲猛地就上来了，啪地关了手机，冲胡二魁道：&ldo;现在躲，打架时咋不想想后果？&rdo;

胡二魁被呛了个满面红，他这才发现，林雅雯要是真发起火，样子蛮吓人。他的心里越发扑腾得厉害。

果然，车子刚进乡政府院子，就让记者们包围了，不只是陈言几个，还有省里面的几个记者也赶来了，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林雅雯还没下车，镜头已经对准了她。

&ldo;请问林县长，沙湖县屡次发生毁林事件，作为一县之长，你怎么能容忍这种现象再三发生？&rdo;

&ldo;林县长，沙湾村农民殴打流管处职工，听说是政府领导背后指使，作为一名党培养多年的干部，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rdo;

记者的问话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啦地倒下来，林雅雯根本没有插话的空。胡二魁伸手挡了一下摄像机，马上有记者说：&ldo;请尊重我们的采访权，我们是在为民说话。&rdo;强光景掺在记者中间，就像打架一样，许是他真跟记者们动过手，衬衣大敞着，衣袖一只高一只低，样子颇为狼狈。见记者们围攻林雅雯，他扑过来喊：&ldo;大家让开条道，让林县长到办公室再采访。&rdo;

&ldo;难道非要进办公室，为什么不能在阳光下跟我们对话？&rdo;有个记者很不高兴地质问。

&ldo;阳光？&rdo;林雅雯忍无可忍地盯住说话的记者，&ldo;你是说办公室就没阳光？&rdo;

发话质问的那个记者正是陈言。今天的陈言看上去精神气很足，信心更足，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之前他已跟强光景争论了不少，气得强光景指住他鼻子骂：&ldo;陈言，别人闹我能理解，你今天凑这热闹，真让我失望！&rdo;陈言对强光景的话压根就听不进去，这阵面对林雅雯的反问，毫不畏惧地说：&ldo;你是人民选举的县长，就应该跟人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rdo;他自以为这话说得很有水准，脸上泛着红光，抬脸迎着林雅雯的目光。

陈言今天是喝了酒，中午有人请他吃饭，他跟记者老胡两人干掉了一瓶，这阵儿他有点借酒壮胆。老胡正要拦陈言，林雅雯的话啪地到了。

&ldo;你叫陈言是吧？&rdo;林雅雯推开面前的摄像机，往前走了几步，逼住陈言，陈言嘴里喷出的酒气差点熏得她吐起来。

&ldo;我是陈言，晚报记者站站长。&rdo;

&ldo;你能告诉我，中午哪儿喝的酒，是不是人民拿钱请你喝的？&rdo;林雅雯突然问。

陈言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口吃，脸忽然烧红起来。老胡一听不妙，悄悄从人群中溜走了。陈言结巴了半晌，打个酒嗝道：&ldo;跟我几个同学喝的，自己掏腰包，怎么，这也犯法么？&rdo;

&ldo;那你告诉我，上次你从沙湾村拿走三千元钱又是怎么回事？&rdo;

陈言不只是脸红了，心也跳得猛起来，他感觉阳光太刺眼，不过还是鼓起劲儿道：&ldo;谁说的，你这是诬陷！&rdo;

&ldo;不承认是不，胡支书，让你的会计把票据拿来！&rdo;

胡二魁犹豫了一阵，还是抽身拿票据去了。陈言一下紧张起来，脖子涨得通红，说话也不那么粗声粗气了，嘀咕了几句，口气很软地说：&ldo;那是拉的赞助。&rdo;

&ldo;赞助？要不要我给你说出来，这一年你从沙湖县拉走了多少赞助？&rdo;

这下，陈言说不出话来了，酒，似乎也醒了一大半。他这才感觉到林雅雯的厉害来，之前老胡提醒他，他还很不服气地说：&ldo;不就一个县长，有啥好怕的？再者，我手头还有她很多事儿呢。&rdo;

陈言的确掌握了林雅雯一些事儿，包括林雅雯跟郑奉时的私人关系，包括林雅雯从流管处借钱给教师发工资，至今拖着未还。为找到这些幕后资料，陈言真是费了不少劲。他已认定，县上跟流管处，私底下是相通的，受骗的只是群众。可惜这阵儿，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嘴似乎在瞬间就让林雅雯给封上了。

一旁的强光景急得直搓手，他知道今天的陈言是在劫难逃了。

吭了半天，陈言也想学老胡那样溜走。林雅雯厉声叫住他：&ldo;想走是不，你不是要跟人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么，我陪着你。&rdo;强光景见势，紧忙走过来，想暗中给陈言一个台阶下，没想到胡二魁挤了过来，一把拉住陈言。胡二魁用力过猛，陈言又没防备，手里的照相机啪地掉了下去。他像是捞到救命稻糙似的，突然放开嗓子：&ldo;咋，你们敢殴打记者，非法阻挠采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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