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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那种日子早已远去,他过上了另一种生活。
耿京川用钥匙开门,客厅里水汽弥漫,飘荡着温暖的肉香。茶几上的电脑正在放音乐,维瓦尔第的《四季》,夏之第三乐章。
他向里一步,看到冷炽背对着自己站在厨房门口,正随着欢腾的旋律弹空气吉他。他甩头扭腰,玩得不亦乐乎,发现耿京川就红着脸笑笑,朝他招手,邀请他一起快乐。
&ldo;夏三太金属了!就那段小提琴,特别适合改吉他速弹。&rdo;他闭上眼睛,做了个高潮的表情,&ldo;直接起飞。&rdo;
耿京川笑出了声,烦躁一扫而空。
冷炽仿佛有种天生的感染力,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把情绪传给别人。台下如此,台上亦然。没人比他更适合做主音吉他手,耿京川也不能,他是日蚀乐队不可替代的弧光。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主动找上自己,耿京川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ldo;哥,你有事?&rdo;
&ldo;没有。我在想,你怎么这么高兴?&rdo;
冷炽把他让进厨房,灶上炖着满满一锅牛肉,汤面热气蒸腾,诱人地翻滚着。
&ldo;前几天卖了张画,今天收钱,搞点好吃的庆祝庆祝。&rdo;冷炽用筷子夹了块肉,忘了吹就放进嘴,烫得话都说不利索,&ldo;还差点意思,再焖半个小时‐‐你饿不饿?&rdo;
耿京川不自觉地摸摸肚子,到底没好意思点头。
冷炽也没期待他回答,自顾找了只碗,连汤带肉地盛了一碗,递给他:&ldo;先垫巴垫巴。&rdo;
于是耿京川不再客气,接过筷子,站在厨房喝了一碗汤。热气进入身体,从喉咙到胃肠都感到熨帖的滋润,耿京川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ldo;不错。&rdo;
&ldo;这是巴音给我的菜谱,他们老家的做法。&rdo;冷炽得意地笑。
&ldo;巴音怎么没来?&rdo;
&ldo;他没空,接了个配器的活,这会儿正录着呢。卫卫和老万出去郊区玩了,度假村,得明天早上回来。&rdo;冷炽翻出两个饭盒,&ldo;人人有份,明天给他们捎过去。&rdo;
耿京川看了一眼锅里,的确是两个人吃不完的分量。温暖的感觉从胃向全身扩散,他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开口却是:&ldo;我去洗个澡。&rdo;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情绪。
对陌生人,他勉强能客套甚至吹捧,对身边的人,他反而表达不出友善。这些年他最多和冷炽、巴音勾肩搭背,用肢体表达亲近。他宁可喝下一打啤酒,也没法当面对他们说句&ldo;有你们真好&rdo;。
耿京川从浴室出来时,冷炽正在往餐桌上摆啤酒,见他走过来,便扔给他一罐。
热水澡后的冷饮最是享受,耿京川坐到桌边,一口喝下半罐。
这才叫生活。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惬意地想。
可惜这种生活早晚会结束,他们不可能永远住在一起。终有一天,冷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搬出他们的生活。由奢入俭难,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还能不能适应孤身一人的日子。
&ldo;来‐‐了!&rdo;
冷炽直接把锅端上桌,耿京川配合地捞了本杂志垫在下面。糙货与情调无缘,不用刷碗才是最实际的。
&ldo;其实我练了好几天,想把这段改成吉他。&rdo;冷炽开了罐啤酒,捡起开饭前的话题,&ldo;前几天我在网上听到一段吉他翻的《月光》,弹得挺有意思。之前巴音总和我说,金属乐和古典乐是同源,我不爱听古典,对这句话一直没啥体会。听了那个人弹的曲,我突然发现,真是那么回事。咱们写过的最有感觉的地方,结构和感觉都有点交响味……&rdo;
他们边吃边聊,兴致上来时,冷炽把耿京川拉到自己房间,弹奏起来。
&ldo;话说回来,西方古典乐,那是人家的民乐。人家从小就在这个环境里泡着,怎么玩都有滋养,不怕枯竭。咱们是野路子,一直模仿也不是事儿,走不远。&rdo;
他又磕磕绊绊地弹了一段,忐忑道:&ldo;哥,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吧?&rdo;
耿京川摇摇头。
很奇怪,换个人发表这种对乐队整个否定的言论,无论有没有道理,他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愉快。冷炽的话却让他陷入沉思。
&ldo;我见过别人的尝试。有人直接用摇滚改编古曲和民歌,一股布鲁斯味,还丢了原作的灵魂。还有人在乐队安排民乐手,古筝笛子唢呐之类的,换掉主音吉他手,或者让主音配合民乐。&rdo;耿京川举了几个例子,都是冷炽听说过的乐队。
&ldo;但是我不想这么做。首先是他们的路子还是传统摇滚,直接塞个民乐还是水土不服,糊弄老外还成,对自己人就露怯。再就是捷径都被人走完了,咱们没必要跟风。还有就是……&rdo;
他看着冷炽:&ldo;我不想动你。民乐手好找,改编古曲,咱们也有能力做得更好。我就是想留住你的部分,不仅要留,还不能改。&rdo;
冷炽有点不好意思:&ldo;嗨,这倒没事。&rdo;
&ldo;不行。&rdo;耿京川断然道,&ldo;你是乐队的灵魂。&rdo;
&ldo;哎哟我……&rdo;
冷炽&ldo;我&rdo;了半天,&ldo;我&rdo;出一个大红脸。耿京川突然说这种话,他完全不能适应,整个人在原地发烧,好半天才缓过劲:&ldo;不至于不至于,吉他手满地都是,会玩民乐又喜欢摇滚的才稀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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